定了件大事,又商议了些其他事宜后,朝会结束,皇帝去了垂拱殿,吕承泽照例去延和殿与一些朝臣详谈政事。
因科举事大,吕承泽先与礼部众官员商讨科举事宜。自从陈雍当朝后,六部的尚书职位喜欢用一些愿意听话,但并非他手下的人,因此侍郎逐渐成了地位虽次一级,却掌握实权的人。最近,这种现象好了一些,不过朝中看起来依然大部分是听话的官员。
但是,吕承泽心里知道谁属于忠于天子的人,比如这位也时常跟着众人讨好他的礼部侍郎李致虚,便是天子一派。这些日子,由他举荐上任的官员,大部分也都是皇权至上的人,吕承泽并未阻拦。
反正,唯才是举就好,文官里皇帝的人再多,没有兵权,满腔的除权臣计谋也难以施展。终归,还是会帮着他治理天下。明年的恩科考试,又可以选出一批全新的人才,以咨国事了。
吕承泽和礼部官员商讨完,又陆续见了一些其他的官员后,终于,李元修觐见完了皇帝,来见他了。
互相见礼之后,吕承泽便直接说道:“阁老,您现在还不能走。”
李元修也知道现在难以离朝,只是他要表达一下决心而已。而且,他确实也很想离开朝阙了,年龄已不小,那些对朝野有大用的重臣可以七十甚至八十还在朝,他却没有这个必要。
“不瞒少保说,老朽早有辞官之意,如若现在还不能离开,半年后,请允老夫离朝吧,明年正旦,老朽想在故里观灯赏烟花。”
吕承泽叹了口气,说道:“好吧,那时若阁老还是求去,我必恳请天子放行。”
“多谢少保。”
李元修走后,吕承泽留在延和殿批折子,到了下午时也未回三衙官署,而是换上了铠甲,骑着马在皇宫中巡逻。他是三衙禁军长官,本来是禁卫长,却把三衙搞成批折子的地方了,巡逻戍卫皇宫反而成了散心时才会做的举动。
当然,他还是两河军的长官,然而屯驻在京城的那部分河北军,他也是好几天才去巡视一次。练兵的事,基本都交给高晟,张子远以及关诚了。
吕承泽骑着马,不知不觉到了延福宫中,又下了马漫无目的的在里面绕圈。他一边随口答复着其他禁卫的行礼问候,一边心不在焉的想事。
最近他和陛下时不时一起在延和殿批折子,好在今天皇帝陛下没有过来。也不知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再次出征,不过恐怕除了大战役,他是没机会亲自率军出征在外了……
想到出征,吕承泽又不由得想起上次去相州陛下不由分说的跟着同去了,于是开始有些头晕。算了,还是认真巡视比较好。
☆、君臣
吕承泽在外朝和延福宫各殿宇间穿行,绕了好大一圈,快散值时,又绕回了正殿广场。到了正殿旁边的垂拱殿前时,他正好看到沈奕带着人出来,准备上御辇。
“……陛下才回去啊。”吕承泽坐在马上,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迟疑的说道。
“是,卿在巡逻么?果真勤勉。”沈奕上了御辇,笑道。
吕承泽身为禁卫统领,巡逻的时候看到皇帝,退避也就罢了,然而已经看见皇帝并说话了,还坐在马上,实在不妥。沈奕只好上了御辇再和他说话,以显得吕承泽不那么无礼。
吕承泽看着沈奕的举动,目光闪烁了片刻,随即下马,躬身抱拳道:“臣分内之事。恭送陛下。”
“……”沈奕干笑了一声,御辇便启行向内宫而去。
一路上,沈奕神游太虚,到了福宁殿时也未曾好转。进了寝殿内殿后,沈奕喝着茶,不由得问旁边的怀恩道:“今日少保怎么如此客气?”
怀恩顿了一下,说道:“陛下,少保往日里也是守礼的,除了……那次进京。”
沈奕哦了一声,心里还是觉得十分郁闷。不管往日如何,今天快散值时见到的时候,吕承泽显然坐在马上,本来没打算下马。怎么说了一句话后,他又下马了,这是什么意思,是和自己划清界限,表示谨守君臣本分,客气到疏离的意思?
于是,直到吃完晚饭,躺在床上的时候,沈奕依然在反复思考今天吕承泽举动的深意,并且闷闷不乐。
另一边,吕承泽散了值时,乘着马车出宫回府。今天不是很热,但马车仍然事先以冰鉴降温了些时候,坐在车内异常凉爽。
在出了宫,沿着御街拐进府邸所在的那条街时,吕承泽在马车上摇摇晃晃,忽然听到外面不远处传来悠扬的吟诵声。
“浩浩愁,茫茫劫。短歌终,明月缺。
郁郁佳城,中有碧血。碧亦有时尽,血亦有时灭,一缕烟痕无断绝——
是耶非耶?化为蝴蝶。”
“?”吕承泽听着这略显沧桑的声音,总觉得有些耳熟,又十分奇怪。
他掀起车帘,只见外面街道边,一个须发皆白的道士拿着拂尘,一脸沧桑模样的走着。虽然这人胡子与眉毛都已经花白,但面容依然年轻,难道这就是修道之人神奇的驻颜术?
不对,这人好像很眼熟……这不就是那天给李云若算命的年轻道士么!
吕承泽倏然觉得好笑,看来这位小兄弟是见年轻道士不好赚钱,因此扮作了长者模样。对了,这位道士好像还很想见自己来着,也不知道方外之人怎么会对自己有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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