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在绍兴和杭州府停了一个月,便启程回开封。故人的逝去,让二人也不再有心思云游天下,不过他们也不回北京,直接留在了东京开封,朝政依然交给监国的太子。
赶在过年前,二人回了北京顺天府。元和二十年正月初一,沈奕最后主持了一次正旦的朝会,便在其后不容拒绝的表示要退位。
这个时候,沈桓已经二十一岁了,足以担当大任。而经过了两次沈奕和吕承泽一起离京之后,朝臣对于陛下想退位这件事也能接受了,于是众臣不再有异议。
二月,禅位大典在北京皇宫的太极殿举行,沈奕在高台上宣读了退位诏书。沈桓三次推让之后,便接受诏书,群臣随即跪下山呼万岁。
沈桓把沈奕送到了麟德宫后,就坐着銮驾,带领百官前去宫外的圜丘祭天。沈奕只好留在皇宫自己的殿宇里,看着吕承泽与百官一起,随着新帝沈桓祭拜天地。
吕承泽多年前就已经辞了殿前司都指挥使的位置,让杨祁中接替了自己。新帝即位后,他又立刻辞去录尚书事的职权,交付调动两河兵马的兵符印信,然而保留两河节度使与检校少保的虚衔。
三月,吕承泽和沈奕回到了东京开封,吕承泽依然住在燕王府内,沈奕则在故宫东南选了一处地皮建了座麟德宫,与皇宫相连,而且离燕王府很近。
新帝即位后,百官就开始兢兢业业的监督新帝沈桓,即使沈奕有什么荒唐举动,他们也不管了。而且沈奕在位时,对于他和燕王的事,朝臣也是见怪不怪,最开始还有人谏言,最后见燕王不仅没有因此骄横自大,反而恪守臣礼后就也对此视而不见了。
而且,到了最后,群臣越来越怀疑燕王之所以不反,不逼迫皇帝禅位,就是得益于和皇帝的这层不可言说的关系。
群臣有时候也怀疑这是陛下的驾驭权臣之术,所谓感情亦是半真半假,然而天长日久之后,众臣也看出来这根本就不是能假装出来的。
这两个人,一个甘愿为臣,放弃唾手可得的皇位,另一个也对权力不怎么执迷,甚至为了能更自由的与对方相聚而早早禅位。陛下和燕王殿下二人,简直都是典型的爱美人不爱江山。
新帝即位的第二年,宣布改年号为建兴。沈奕退位后,在接下来的那些年里,吕承泽和沈奕几乎只有中秋和过年的时候,才回北京参加宫里的大宴。其他时间,或是在开封城里闲散度日,或是云游天下,拜访各地的老朋友。
这些年里,塞外、洞庭湖、杭州等地,他们又走过多次,两河一带离开封较近,吕成业一家又住在相州,也多有往来。能时时与朋友、爱人相伴,倒也悠闲自在。
日子一天天溜走,两个人也逐渐老去。在沈桓登基的时候,沈奕就已经三十六岁,吕承泽四十五岁,过了些年之后,吕承泽的面容上也逐渐有了苍老之色。
沈奕早已有老去并溘然长逝的经历,不过他前世五十五岁时死去,倒也没有显得太苍老。
建兴十年,太子都已经十二岁了。沈奕这年四十六岁,吕承泽五十五岁,须发已尽白,虽然容色略显苍老,但保养得当,皮肤倒是依然光洁。然而,昔年征战沙场,无数内伤外伤所留下的病根此时已经显现出来,他的身体已不是很好。
“我也五十五了。我比你前世要更能活啦——”八月中秋,两人再一次汴河泛舟,吕承泽微笑道。
“嗯,再接再厉。当年的白首之约,总算是实现了,没让史官失望。”沈奕也笑着,看着对方已不再年轻,却依然让他魂牵梦绕的眉眼。
“好。我要等到你五十五的时候再……不过,你今生比前世开心了许多,应该也会比前世多留在世间许多年。”吕承泽笑道,知道对方死后会回到那个永恒的世界,他本来不用太担心,可又怕他没了之后,沈奕终究还是自己放弃生命。
“可能吧。”沈奕微笑着,心中却发现,离别是如此让人难过。
如果这次吕承泽再次失去一切过往,那么不管是去找他的转世,让他冒着风险重新记起过往;还是去找曾经的他,再次陪着他老去,抑或是只和某一天,某一年的吕承泽结交,沈奕都无法去做了。
得道这种事,外人还真是无法帮助,不然就算让他去了永恒的世界,他也会抵抗不住一切趋向混乱的规则,逐渐浑浑噩噩,忘了自己是谁。
中秋是个好时候,多年前的这一天,二人确定了关系,相当值得纪念。于是这一天,二人在汴河上泛舟到深夜,方才回了王府。
第二天,左慕在燕王府看到了日上三竿才起的两个人,不由得再次表达了感叹。中饭过后,午睡时分,吕承泽从房间里出来,在府内呆呆的看着秋水。
不久后,左慕也从房间里出来,出现在吕承泽身后,拍了拍他的肩。
吕承泽回头,看着左慕笑了笑。
“承泽,莫要多想,你尽力而为就好。至于沈奕,我以及上界的所有人,都会看护着他,劝他的。管他因为什么证道,既然跨出了那一步,死就没那么容易了。”左慕说道。
“你们可以看护着他?太好了!”吕承泽大喜,这才放下心里的大石。
“是啊,证道不易,不论如何,我们都是比常人更豁达,更容易想通的。过个千八百年,小沈就平和了。”左慕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