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自己萌生的念头吓坏了,陆凝也有上一世的记忆,她如果真去告发他,只怕没走到皇宫,就已经死在了他手上。
她隐隐明白了陆凝为何要娶她,定然是想将她控制在手上,好方便监督她。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在别庄上,陆凝对她的试探意味着什么。
想到自己兴许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沈娇身体冷得厉害,不由抱紧了自己。
暗一隐在暗处,将半夏和白芍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见沈娇竟然这般抗拒嫁给自家主子,他不由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无端有些腿软,只觉得主子要是知晓此事,他铁定要跟着倒霉。
暗一只盼着沈娇能尽快想清楚,谁料她竟是再次病倒了,当天晚上,她就起了热,半夏亲自出府去请了大夫,喝了药后,她依然没能退热。
暗一有些杵得慌,硬是瞒了一日,只希望第二日,她能好转些,谁料,她却病得更重了,烧得都说起了胡话,一直低喃着,“我不要嫁你。”
暗一只觉得头皮发麻,根本不敢回去禀告此事,直到燕溪传了消息过来,他才回府。
燕溪斜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问道:“听说三姑娘病倒了?你胆子够大啊,至今瞒而不报?”
暗一冷汗都掉了下来,低着脑袋为自己辩解了一句,“属下以为只是小问题,睡一觉就好了,没想到这般严重。主子也知道此事了?”
燕溪唔了一声,含糊道:“你进去不就知道了?”
暗一哪里知道,沈娇发热的事,陆凝此刻根本不知道,他每天日理万机,忙起来有时饭都记不得吃,自然没时间询问沈娇的事。
今日也不是陆凝将他召唤回来的,而是燕溪办砸一桩差事,不敢去见陆凝,才寻思着祸水东引一下,一打听才发现沈娇那儿出了岔子。
他这才将暗一喊了回来。
暗一一进去,就跪下来请罪,将昨日赐婚之后的事一一禀告了一番,言罢,总结道:“属下不是瞒而不报,是觉得过一晚,沈三姑娘许就能想通了,病也定然能好,谁料她竟病得更厉害了。”
他声音越来越小,脑袋也深深埋在了地上,根本没瞧见,陆凝手中的笔早就停了下来,他平日总能一心二用,时常边回信,边听属下汇报要事,今日,其中一个字硬生生拖出长长的一笔,写了一半的信就这么毁掉了。
陆凝丢下了手中的狼毫笔,拿起帕子擦了擦手,“你的意思是,她郁结于心,思虑过重,才病倒的?”
他声音轻而和缓,比平日要温和不少,暗一见他没冷下腔调,以为他根本不在意,也是,以往有那么多姑娘对自己主子示好,也没见他在意过哪个。
他之所以愿意娶沈娇,必然是看她比沈婳乖巧懂事,更好拿捏,左右都得娶妻,换成他,他肯定也会挑个省心的。
暗一下意识松口气,危机意识瞬间散了大半,老实回道:“大夫是这么说的,接完圣旨,三姑娘就将丫鬟全赶走了,属下听到了她的小声啜泣声,晚上她就病倒了。”
他答完,才试探着抬起头,猝不及防对上了陆凝布满寒霜的俊脸,他那双一贯冷静的眸子里也闪烁着毁天灭地的疯狂,就仿佛谁敢忤逆他的意思,唯有一死,任何人都不会例外。
暗一心中猛地一惊,鸡皮疙瘩都爬了上来,他再次深深埋下了脑袋,下一刻,就听到他的主子,用堪称温和的语气道:“既然知道失职,就自觉领罚去吧,下次若再犯,不必活着回来了。”
暗一几乎是逃走的。
陆凝坐在太师椅上久久未动,他又想起了他的梦。每见她一次,她便会入梦一次,他已经梦到了许多场景。
梦里的小姑娘分明是自愿嫁给他的,甚至不惜替嫁而来,陆凝刚开始还以为,他救了她一次,便被她缠上了,每次瞧见她巴巴来送东西时,心中都有些烦躁。
他不是好人,那日不过是瞧她可怜,难得发了善心,她却一副甘愿以身相许的模样,让人瞧着就来气,是不是,不管那日,救她的是谁,她都愿意嫁来?
陆凝为了复仇,隐忍蛰伏了这么久,哪怕表面看着一切正常,骨子里有些东西也早就变了。
他冷漠、自私、将复仇看得比什么都重,也缺乏同情心,最初只是冷眼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看着她一次次鼓起勇气,靠近他,看着她一次次失望地离开。
直到发现,她根本不记得他是谁,他才有种异样的感觉,他搞不懂,她为何能一次又一次无视他的冷淡,变着法地关心他,也不懂,她怎么能在受尽委屈后,还能笑得出来。
她明明比他认识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弱小,却又充满了韧劲,哪怕时常躲起来哭鼻子,第二日,还能笑得那样……温暖,梦里的她,就像是一道光,突然出现在他暗无天日的世界里。
他已经记不得从何时起,想要靠近她了,可是他却没有资格放纵,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一个不慎,他就能满盘皆输。旁的暂且不提,单一个曾氏就能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曾氏对他的厌恶,早就超越了一切,若是看出他的心思,以曾氏的为人,必然有无数法子狠狠折磨她,他时常不在府里,能给予她的保护着实有限。
无法护好她之前,陆凝并不想招惹她,实际上,他也做得很好,除了离京那日,没控制住碰了她,他不曾放纵过自己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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