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乔乔软软地唤了她一声“表姐”。
沈慕幽的后背忽地一僵,慢慢回过头去看榻上的乔乔。
“你方才叫我什么?”
乔乔睁大了水润乌黑的水眸软软道:“我知道错了,表姐原谅我好不好?”
沈慕幽就算有天大的气,可她在自己脸上拍过了一个耳刮子,总该气消了吧?
沈慕幽掐了掐掌心,只将乔乔的小手轻轻地放进了被子底下。
她在乔乔的注视下吹熄了床头的蜡烛。
珍宝院里里外外的灯尽数熄灭后,沈慕幽才兀自挑着一盏灯笼去了乔旧的居室。
这个时辰,乔旧却坐在桌旁握着卷书,显然早知道她会过来。
“你还没有告诉我理由。”
沈慕幽问他。
乔旧头也不抬,复又掀了一页纸,“什么理由?”
“自然是你选中我的理由。”
乔旧闻言,这才放下了手里的书。
他抬眸看了沈慕幽一眼,而后从袖口里摸出了一只陈旧的香囊搁在了桌上。
“二十年前,元后病逝,死后尸身香气不散,这是旁人冒死在合棺前偷偷拿出来的香囊,上面至今掺入了一丝元后的体香。”
他摩挲着上面精致褪色的图案,黑眸里映着两簇幽幽烛火,“虽然残余的已经很淡,但我记得那日在你身上嗅到的香气,如出一辙。”
有些人生来便有过目不忘的本能,而乔旧却恰恰对气味敏感深刻。
可是再美好的气息,掺入了浑浊腐败的气味,都宛若坠落粪土一般,变得令人作呕。
恰如眼下挂在他指尖的香囊,凑近了去闻也只能闻到一股腐旧朽败的气味,几年前尚可从中辨出一丝异香,可如今却完全失去了痕迹。
以至于遇见了沈慕幽身上新鲜且更为清幽的香气时,他几乎可以立马确定是同元后身上的体香如出一辙。
即便不是如出一辙,也只会比那朽物更为胜出三分。
但这并不是沈慕幽的香气。
“你说的……可是二十年前那位夜梦白花,醒来之后便从此身负幽香的温皇后?”
“也许是我碰过什么忘了……但你也清楚,我已经没有这般体香。”
沈慕幽垂眸,掩在袖下的手指微微攥起。
“可你眼底却还有一颗与元后一模一样的泪痣。”
“还记得答应我的条件么?”
少年的眸在烛光下黑浓的愈发幽森。
香料他已经制出来了。
虽然只有五成相仿,但给她用已然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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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沈慕幽回到自己的屋中,也拿出了一只锦囊。
这只锦囊是她自己做的,可里面放置着的,却是一条沾血的帕子。
这是乔乔的血。
当日乔乔不小心划破了手指,沈慕幽曾用这帕子为乔乔包扎手指。
后来沈慕幽将染血的帕子放置在锦囊内,忘了拿去清洗。
直至第三日,锦囊散发出了幽幽的香气,香气持续月余方散。
在这期间,她遇见了乔旧。
起初沈慕幽贴着乔乔的身边嗅过,乔乔的身体确实没有这样的香气。
沈慕幽以为只要乔乔不轻易受伤流血,香气就不会被人发现。
她暗中试过,即便是乔乔的血液,也需要放置三日后才会散发出幽香,并不会引起旁人注意。
岂料今夜乔乔沐浴之时,竟叫她在乔乔的身上也闻到了一丝转瞬即逝的香气。
也许随着乔乔年龄的增长,日后香气就会掩藏不住。
沈慕幽心思沉沉地将装着帕子的锦囊放到烛台上烤热。
火舌顺着流苏蔓延上去,不出几息的功夫,便将锦囊燃烧殆尽。
翌日早上,沈慕幽为乔乔梳发之时忽然说道:“下月初一,姑娘可否带我一起进宫去看看?”
乔乔虽是心下诧异,迟疑片刻到底也没有拒绝。
下月初一,是朝廷命妇进宫朝拜太后的日子。
乔乔可以让沈慕幽以丫鬟的身份跟着徐国公夫人一起进宫,但乔乔自己却不能进宫。
因为下个月便是她母亲沈氏的祭日。
乔茂勋要乔乔回荆州祭拜亡母,此番路途遥远,却不能让她一个女孩孤身上路。
他抽空将几房子女稍稍筛选了一番,其他人不是忙着国子监读书,便是忙着去旁的地方参加诗会文集。
最终敲定了长子乔蕴以及三房乔旧。
事情的进展和乔旧所料得丝毫不差。
掐算着时日,乔乔刚好吃完糖丸的日期正与去荆州的途中不谋而合。
他将一只香粉盒交给甄春娘道:“这盒香粉是沈慕幽下月所需,待她入宫之前,春娘便代为交付。”
盒子里的香粉气味似兰非兰,是乔旧能制出与元后五成相似的香粉。
凭借着沈慕幽的容貌与这五成相似的香气,必然能轻易挑起了当今圣上对元后经久不消的眷恋。
不过对于乔旧来说,这还远远不够。
甄春娘欲言又止地接过那香粉盒,见乔旧渐没入墙角阴影里的身影,最终仍是保持了缄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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