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衣着?精致,容色美丽,左边眼角下一?点风流痣,便是不笑时,也带着?几分撩人的媚意?,况且大街之上这般亲热地与陌生男子说话?,郭锻直觉她?不是良家,只是拉着?缰绳冷冷看她?,一?言不发。
女子便又探出身来?,白玉般的手搭在车门上,叫出了他的名字:“郭锻,怎么,你不记得我了?六年前,平康坊南曲第三家,张武做东,我为席纠,你坐在隔我两个座位上,为着?说不出酒令,被我连罚三杯。”
她?掩唇一?笑,眼角飞扬的眸子里媚意?流动?:“六年下来?,你的模样没怎么变呢,后面怎么不见你去我家里走动??”
张武,是他为游侠时的伙伴,后面与他合伙黑吃黑杀了一?伙截江的水鬼,双双下狱,不过?张武的运气没他好,没碰上裴寂,早已经命丧在刽子手的鬼头刀下。郭锻听她?能说出张武,便知道多?半有这回事,这女子当时平康坊的妓子,郭锻淡淡说道:“把你的车挪开,别耽误了我家主人赶路。”
“这么凶做什么?”女子笑着?,抬手叫了跟车的仆役,“快些挪车,有人生气呢!”
就在这时,花茵匆匆走来?,向郭锻说道:“娘子吩咐不要跟人起争执,只把车挪开了就好。”
她?说着?话?,下意?识地看了眼那个靠在门上,软得像是没了骨头一?般的女子,不由得又向郭锻走了一?步,轻声提醒:“郭锻,你快些,别与人争执。”
郭锻控着?马后退两步,让开道路,那女子的仆从拽着?车子飞快地从他身前走过?,女子便探着?身子向后,冲郭锻招手:“郭锻,得了闲空记得去我家里呀,南曲第三户,刘苏苏家。”
南曲第三户,刘苏苏,花茵嗅着?空气中残留的,女子身上浓郁香气,不觉皱了眉头,问道:“郭锻,她?是谁?”
“平康坊的妓子。”郭锻向马肚子上踢了一?脚,道,“走吧!”
花茵望着?油壁车的背影,半晌才向沈青葙的车子走去,低声道:“娘子,好了。”
半个时辰后,沈青葙在杨府门前下了车。
因为一?早便遣人来?报过?信,所以杨剑琼一?直都在门里等着?,一?看见她?便迎了出来?:“葙儿!”
“阿娘,”沈青葙顾不得别的,当先说道,“哥哥明天就能出来?。”
“真的?”杨剑琼面上一?喜,“那我明天过?去接他!”
“阿娘,”沈青葙不得不把后面的消息说完,“哥哥判的是徒刑,要到?太原军中服苦役两年。”
杨剑琼脸上的欢喜之色滞住了,半晌,叹了口气:“到?底是背着?两条人命,能有这个结果已经不错。”
她?拉着?沈青葙往内宅走,很快开始考虑将来?的事:“太原军由河东节度使杜忠思统辖,我记得你外祖父当年有几个旧交跟杜忠思能说上话?,到?时候我去求一?求他们,请他们写几封信,托杜忠思照应照应你哥哥。我还记得,似乎在军中服刑的,只要上官允许,也有机会作战立功,你哥哥一?向喜武不喜文,先前云州没有合适的位置给他,说不定?这次去太原还是一?个机会……”
沈青葙挽着?她?的手,与她?一?同往内院走着?,心里渐渐平静下来?。母亲好像一?直都是这样,不管境遇多?么坏,都能立刻找到?努力的方向,一?往无前地走下去,她?还是有些浮躁,不能够像母亲一?样遇事沉稳,她?要向母亲学习的,还有很多?很多?。
来?到?内院时,只有高氏带着?几个儿女在,沈青葙上前见礼,不免问道:“舅母,舅舅呢?”
“有几家的节礼没送完,一?大早出去了。”高氏拉着?他在身边坐下,道,“十一?娘,正?好你来?了,快劝劝你阿娘,一?家人住在一?起多?好,为什么执意?要搬出去?”
沈青葙知道,母亲既然执意?要搬走,大约还是为着?与高氏想法不同,日常多?有龃龉,这事她?是不肯劝的,便只笑着?没开口。
“阿嫂,”杨剑琼也不想让她?被卷进来?,连忙截过?话?头,“今日过?节,十一?娘好容易回来?一?趟,先不说这些,等阿兄回来?了,我们去终南山登高!”
说话?时就见花茵带着?侍婢,抬了几个箱子进来?,杨剑琼立刻猜到?是裴寂备下的节礼,冷冷说道:“裴寂的东西?拿回去!”
花茵踌躇着?没有动?,沈青葙看她?一?眼,道:“拿回去吧。”
花茵也只得又让人抬了出去,刚出院门,杨剑声便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紧皱双眉说道:“我刚刚听说,苏相昨日被罢相了!”
从上次到?苏府请求援手之后,苏延赏曾几次捎来?消息,告知沈白洛一?案的进展,杨剑琼先前便已听说他为人正?直,这次接触下来?,越发觉得他是难得的君子,此时乍然听说这个消息,不由得急急追问道:“为什么?苏相素有美名,在诸位相公中清誉第一?,怎么会突然罢相?”
“一?是为着?范温的处置,苏相觉得太轻,当着?圣人的面与张相争执了几句,得了个御前失仪的罪名,再有就是,”杨剑声看了眼沈青葙,神色有些微妙,“苏相向圣人弹劾裴寂行为不端,强占十一?娘,激怒了圣人,当场罢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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