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心中闪过一丝怪异的感觉,一时又想不清到底是为什么,不觉多看了应珏一眼?,就见他笑吟吟的,脸上带着几分?揶揄:“你该不会还为着沈娘子记恨他吧?”
裴寂微哂一下?,道:“殿下?,昨日看齐云缙与公主的情形,多半是……”
后面的话?他没再说下?去,只道:“齐家?本就势大,若是两边联手……”
应珏沉吟着道:“行,我跟二哥透个气,听二哥的意思吧。”
“此事宜早不宜迟,不然等批文下?来,一切都来不及了。”裴寂声音越发低,“齐忠道那里也得留心,我听说,他想外放去太原,齐云缙大概还想走公主的门路。”
应珏皱了眉,许久??道:“陛下?一向?喜欢他,未必会让他走。”
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很快问道:“二嫂那边一切可好?”
杨合昭如今独自住在永兴坊中,虽然距离东宫不远,却是咫尺天涯,难以跨越,她身边没有?亲人照顾,有?孕之后诸事不便,应琏碍于神武帝,只能装作不知?道,应珏也不能登门,唯有?裴寂在万年县中,永兴坊正是他的辖区,是以应琏便把照应杨合昭的事情悄悄托付给了他。
“一切都好,里正和不良人我都打过招呼,稳婆也找好了,”裴寂低声道,“若是到时候宫中来人就罢了,若是不来人,就先?用?这边的人手。”
应珏叹了口气,悠悠说道:“算下?来再有?一个多月,二嫂就要发动了,陛下?到如今还不发话?……”
裴寂猜度着神武帝的打算,许久??道:“再等等。”
“唉,”应珏又叹了口气,意兴阑珊,“什么都得等。”
公主府巍峨的门楼隐约出现在远处,应珏突然反应过来,转脸看着裴寂,眨了眨眼?睛:“我说无为,你不是要去衙门吗,怎么跟着我走了这老半天还不走?你该不会也想去七妹那里吧?”
裴寂老着一张脸,点?了点?头:“臣正要去向?公主赔罪。”
应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不是吧?刚??不还说什么职责所在,不得不为此,又是什么弹劾的,这??刚说完,你就要去赔罪?”
“臣阻拦公主是职责所在,弹劾齐云缙也是职责所在,但冲撞了公主,需要向?公主赔罪也是理所当然,”裴寂说得丝毫不见一丝尴尬,“让殿下?见笑了。”
应珏哪能不知?道他是怕应长乐记恨,从?此断了他见沈青葙的门路?却只是一脸惊讶地摇头,道:“啧啧啧,铁面无私的裴县丞,昨天当着公主的面说打就打,如今说赔罪就去赔罪,真是能屈能伸,小王佩服,佩服!”
裴寂神色平静:“惭愧。”
“行了!”应珏终于憋不住,笑出了声,“我又不傻,谁不知?道你是想去见沈娘子,什么职责所在,什么理所应当,说的比唱的都好听!”
他哈哈大笑着往前走去,边走边摇头:“我当初认识你的时候,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厚的面皮!”
面皮厚吗?裴寂停顿片刻,这??跟上去,一道向?门前走去。
门吏看见时飞快地迎出来,殷勤扶着应珏下?马,只是看见裴寂时神色有?些?尴尬:“裴县丞恕罪,公主吩咐过,不准裴县丞入内。”
裴寂还没说话?,应珏早已经?大笑起?来:“好呀无为,怪不得你非要跟我一道来,原来是知?道进不去,想拿我做敲门砖啊!”
他不等裴寂说话?,抬脚就往里走,头也不回地冲后面摆摆手:“我可不帮你这个忙,我看你呀,还是死了这条心,赶紧走吧!”
笑声渐渐消失在门里,裴寂没有?硬闯,安静地等在门外,眼?前突然闪现出昨日相见时,沈青葙湿湿的眼?睛,和满脸不忍的神色。
不觉叹了口气,她终归还是一片赤子之心,见不得这世间的不平事,只是进了公主府,就如同进了天底下?最大的名利场中,前路不知?还有?多少不平,多少污秽不堪的事情等着,她那么柔弱纯善,如何受得了?
又过许久,门吏陪着笑脸走来,道:“裴县丞,潞王殿下?请你进去。”
裴寂微一抬眉,是应珏请他进去,不是应长乐,所以应长乐气还没消么?
然而心里那股子欢喜还是压也压不住,昨天机缘巧合,意外见了她一面,也许今天还能见到她?在自己还没意识到之前,裴寂已经?迈开腿,飞快地向?里面走去。
香雪阁中。
沈青葙将拟好的信函呈上,眼?见宋飞琼面色严肃,一个字一个字细细地看了下?去,一颗心不觉提到了嗓子眼?儿。
这是她头一次独力起?草公事信函,虽然以往的函件都被她琢磨得滚瓜烂熟,然而到底是第一次办,还是有?些?担心。
很快,宋飞琼放下?信函,微笑着点?了点?头:“不错。”
沈青葙松口气,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宋飞琼使了个眼?色,边上的侍婢很快都退出去,宋飞琼这??指了指身边,神色和蔼:“你过来坐,我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特?意屏退了侍婢,是要说什么机密事吗?沈青葙心里有?些?疑惑,却还是依言走去坐下?,宋飞琼看着她,压低了声音:“十一娘,昨天的事,你有?些?鲁莽了。”
沈青葙也知?道自己鲁莽了,以她的身份,以当时的情形,怎么也轮不到她向?应长乐进言,然而百姓们那样无助,她怎能忍心不管?不由得咬了咬嘴唇,低声道:“宋姑姑,那些?百姓实在很可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