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毕力?没留神他的脸色,只?管跟过来说道?:“你如今天天在公主府厮混,下手应该容易得很,早些弄到手,咱们?早些快活。”
齐云缙沉着脸不搭茬,康毕力?说得上瘾,向着应长?乐的方向一努嘴,压低声音笑道?:“你可?真?是艳福不浅呀,怎么样,那位够不够滋味?”
“行了,让她听见,又讨不到好!”齐云缙胡乱系上裤子,光着上身湿淋淋地跳上马,“走吧,打猎去!”
他也不管康毕力?有没有跟上来,只?管自己?催马往前跑,风声带走身上的水汽,冷飕飕的,齐云缙突然反应过来,从那天夜里没对她下手开始,事?情就有点不对了。
而且,越来越不对,他方才听见康毕力?觊觎她,竟然到现在都是恼怒。这不应该,他齐二?郎,几?时对个女人这般在意了?
齐云缙猛地勒住缰绳,望着蜿蜒而下的山道?,微微眯起了眼睛。这道?理他懂,譬如打仗的时候,一旦心里有了顾忌,打起来时就束手束脚,他如今对沈青葙,就是这个情形。
这么干的话,注定打不赢。
山谷中,应长?乐听见动静回头一望,露出一个似嗔似喜的笑容:“怎么连衣服都不穿?”
齐云缙垂目看她,忽地一勾嘴角,重重一鞭抽在马身上,向着她俯冲过去:“等着,某这就给公主猎头豹子!”
……
车马走出靖安坊坊门,宋飞琼推开窗向外看了一眼,笑道?:“裴县丞还跟着呢。”
沈青葙低着头,半晌才道?:“随便他,都是大路,我也不能不让他走。”
宋飞琼拍拍她的手,道?:“要说人物也是出挑的,方才急成那样赶过来,对你应该也……”
她留神看沈青葙抿紧了嘴唇,后?面半句话便改了口:“你还在恼他么?”
“不恼。”沈青葙立刻答道?,“无非是不相干的人罢了。”
宋飞琼笑了一下,抬手关了窗,心道?,怎么会是不相干的人呢?若是不相干的人,怎么会每次相见都这般古怪,见过之后?又总是闷闷不乐呢?
窗户关紧,靠近顶盖处却还有镂空雕出的一块孔雀尾羽状的小窗,每根翎毛处都嵌着一块白?水晶,沈青葙偶一抬眼,恰好看见一缕流光透过水晶照进来,变幻流动中,她蓦地想到,的确不是恼他,是恨他。
恨他趁人之危强迫了她,恨他到处宣扬,让她声名狼藉,恨他口口声声说着对她一片真?心,却到现在,连一句抱歉都不曾对她说过。
他从来不曾后?悔过对她做过的那些事?,他如今不肯放手,大约也只?不过是他顺风顺水惯了,头一次没得手,所以才耿耿于怀。
窗子上叩叩几?声响,裴寂的声音响了起来:“宋女官,我有几?句话要与青娘说。”
沈青葙立刻说道?:“我不见他。”
宋飞琼了然一笑,道?:“裴县丞请回吧。”
外面停顿片刻,跟着裴寂的声音又响起来:“青娘,我这几?天就要回东宫去,若是你有事?,就让嘉福门的守卫给我捎个信就好。”
沈青葙一言不发,
外面隐约传来一声叹息,跟着是长?久的寂静,沈青葙估摸着人已?经走了,轻轻将窗子推开一条缝,立刻对上裴寂幽深的凤目,他不知什么时候下了马,脚步极轻地跟在车边,大约也是怕被她听见了,再不肯露面。
沈青葙一阵懊恼,连忙就要关窗,裴寂急急伸手挡在窗缝里,低声唤她:“青娘。”
沈青葙抿着嘴唇只?是不作声,本以为他还会说点什么,可?他也不做声,就好像他追了这么久,就只?是为了看一眼她,叫她一声青娘似的。
车子还在向前走着,裴寂的手依旧挡在窗户里,透过那细小的缝隙,能看见她水眸红唇的片段,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裴寂不觉想到,是怎么走到如今这一步呢?上次相见时,她态度分明?还算可?亲近,可?他一提要她回家,她立刻就恼了,直到现在都不曾消气。
不过,她既然还会对他生气恼怒,那就是说,她心里,还有他的位置。
不由得又靠近些,唤她:“青娘。”
她依旧只?是不做声,却在这时,道?边有相识的人看见了他,含笑上前招呼:“裴县丞!”
裴寂看见沈青葙脸色一变,紧跟着听见她压低的斥责声:“放手!”
她的声音绷得很紧,裴寂立刻想起上次见面起争执时,她激怒之下,也是这样绷着声音,尖锐紧张,她不愿被人看见他们?在一处,不愿让人想起他们?从前的纠葛,她又生气了。
纵有千般不舍,裴寂很快松了手。
窗户立刻关紧了。鼻端残留的梨花香气丝丝缕缕,慢慢散尽空气里,消失不见。
“裴县丞,这是去哪里?”相识走近了,隔着侍卫和婢女向他说着话,眼睛却不由自主去探寻车里坐着的是谁,待看清车上公主府的徽记时,满脸的笑容顿时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一刹那间,裴寂彻底意识到自己?曾经带给沈青葙的,是怎样的耻辱。
车子向前离开,裴寂停在原地,沉沉地吐了一口气。
车子越走越远,方才那刹那间的激怒慢慢消失,沈青葙回想着上次的争执,回想着今天裴寂匆忙赶到沈家的情形,再次意识到,他还是觉得以她的能力?无法应付眼下的局面,所以才会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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