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武帝的声音不觉就温和?了许多:“此话当真?”
“卦象如此,贫道不敢妄言。”
“你可能算出应在谁身上?”神武帝问道。
他?想近来?接连召幸了七八个新人,都是?十七八岁正当年,据说这种初次受幸的女子更容易受孕,莫不是?这些新人吗?却听罗公说道:“从卦象来?看,应当是?身份尊贵的人。”
身份尊贵的人?神武帝捋了捋胡子,那几个新人位份只不过是?美人、容华之类,谈不上尊贵,近来?除了她们,旧人中也只有刘才人和?徐莳曾经侍寝,难道是?她两个?可她俩入宫都有两三年,一直不曾有孕,赶在这时候有了,难道真的是?神龙丹的功效?
门?外一阵脚步声,刘贯跟着进殿,躬身禀奏:“陛下,人证物证俱已带到。”
“传进来?。”神武帝道。
“无量天尊!”罗公退开?一步,摇了摇头,“看来?贫道所说的劫数,就应在下面这些人身上了。”
他?神色坦然,丝毫不曾畏惧,神武帝心里不觉又信了几分,紧跟着就见几个土头土脑的山民跟在小?宦官后面进来?,乱七八糟地跪在地上高呼万岁,神武帝皱了眉,向?赵福来?吩咐道:“你去问吧。”
赵福来?只得上前,向?跪在最前面的一个山民说道:“从你开?始,依次报上名字。”
几个人七嘴八舌报了名字,无非是?罗大、罗二之类,唯独中间一个蓬头散发的男人高声向?罗公喊道:“罗生财,我认得你,你是?我堂兄,你老家南阳老君山,你根本不是?什么活神仙!”
“陛下,这个是?死囚罗四?,就是?他?头一个出首罗道人。”苏延赏解释道。
“原来?是?你。”罗公将手中拂尘挥了一下,笑意幽微,“去年在城中做道场,你就曾用这个借口敲诈贫道,贫道念你可怜,给了你两吊钱,本是?盼着你拿着钱去做个小?买卖,好歹也是?一条出路,没想到你贼心不死,竟然又来?诬陷贫道!”
“怎么,你认识他??”神武帝问道。
“不认得。”罗公转向?他?,神色坦然,“去年三月贫道曾为洛阳县丞蒋公的母亲做过道场,此人混在领粥饭的队伍里,曾喊叫过类似的话,想以此敲诈贫道,贫道看他?可怜,给了两吊钱让他?走?了,没想到时隔一年,他?竟然到陛下面前诬陷贫道!”
“我没有诬赖你,你就是?我堂兄罗生财!”罗四?大叫起?来?,“老大、老二,你们说,他?是?不是?咱三大伯的儿子罗生财?”
剩下几个山民纷纷抬头去看,边看边点头,指指点点对着罗公说道:“瞅着怪像的,咋头发白成这样了?”
“胡子也白了,咋老得这么厉害?”
“穿上这身衣裳我都有点不敢认,脸也白了好些个。”
“大模样还没变哩,我瞅着就是?三大伯家的生财!”
“生财啊,你爷娘前几年都不在了,你兄弟摊上荒年跑出去逃荒了,你咋也不回家瞅瞅?你爷娘的棺材都没入土咧!”
眼见这些人说得活灵活现,语气神色都不像作假,况且一帮土里土气的山民能有多少心眼,能怎么作假?神武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罗公呵呵一笑,道:“世?上模样相似的人也是?有的,假若贫道是?假的,又怎么还用罗姓?难道换个名姓岂不是?更方?便?再说洛阳城中谁不知道贫道八十年前就在黛眉山修行,又怎么会是?罗生财?”
不错,黛眉山方?志上记载,八十年前,就有人在黛眉山见过罗公。神武帝神色稍霁,却在这时,刘贯上前禀奏道:“陛下,太子殿下求见!”
“传。”神武帝道。
应琏很?快走?进来?,双手捧着一卷口供,裴寂跟在后面,手中捧着几本《黛眉山志》,又有几个小?吏抱着许多籍簿、卷宗跟在后面,神武帝一时不知道怎么回事,皱眉问道:“这是?做什么?”
“陛下,臣近来?偶然翻阅《黛眉山志》,发现一个蹊跷的情形,”应琏道,“所有关于道人罗公的记载都是?三年前编修时加进去的,地方?志按惯例五十年编修一次,但上次的《黛眉山志》中并没有关于罗公的记载,臣因此盘问了三年前参与编修《黛眉山志》的书吏,问得口供如下。”
他?双手将口供呈上,赵福来?接过递给了神武帝,神武帝飞快地看了一遍,白纸黑字,底下签字画押,所有人都招供,关于罗公的所有记载都是?三年前蒋勤业私自命他?们加进去的,并非从民间采集。
一种被愚弄的怒意充满胸中,神武帝沉着脸半晌不曾说话,又见裴寂上前一步,沉声道:“陛下,三年前编修《黛眉山志》,按惯例用到的资料需留存至少十年,可蒋县丞却将所有关于罗公的资料全部销毁,如今剩下的资料臣都已带来?,请陛下过目。”
还有什么可看的?蒋勤业销毁那些资料,无非是?想死无对证。神武帝强行压下怒火,向?罗公说道:“道人,你还有什么话说?”
罗公笑了下,慢慢地摇着头:“方?才贫道为自己起?了一卦,早已算出会有这么一劫,此乃上天注定,起?因是?因为贫道存点了私心,想做天子的师父,上天因此以此来?示警,贫道无话可说,一切都听凭陛下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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