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葙被崔睦约着一道去了仙居院,进到里间卧室时, 就见徐莳面色发白,两颊却又烧得通红, 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看见她们时微微睁开一点眼睛,哑着嗓子说道:“是?你们呀。”
沈青葙虽然心里猜测着她的病大约与罗公有关, 未必是?真,然而看见这么沉重的模样, 依旧吓了一跳,脱口问道:“怎么病得这样重?”
崔睦快步走到床边坐下?,沉着脸向甘草问道:“你们是?怎么伺候的?好?端端的人, 怎么突然就病成这样?”
甘草含着眼泪, 哽咽着说道:“奴婢知?罪!其实前些天罗公就曾说过, 贵妃殿下?近来有病痛之灾, 奴婢们一直都谨慎提防着, 谁知?前天夜里彗星出?现以后,贵妃就觉得不大好?,半夜发起烧来……”
“好?了,说这些做什么?”徐莳喘微微地说道, “罗公行事不慎,惹了陛下?生气,还提他做什么?”
沈青葙心中一动。可能是?混混假冒的事情?闹出?来以后,罗公就不被允准擅自离开集仙殿,前天夜里彗星的事情?之后,罗公更是?被逐出?集仙殿,软禁在掖庭里,这几天仙居殿禁卫森严,几个?过去常见的小宦官都不见了踪影,沈青葙私心里猜测,大约是?神?武帝怀疑有人四下?向罗公泄露消息,正在逐一排查身?边的人。
徐莳如果真的与应珏同谋,那么她在这时候提起罗公,究竟想做什么?又为什么是?对着崔睦提?
崔睦摸着徐莳的额头,低声问道:“阿妹,罗公说了什么?”
徐莳看了沈青葙一眼,欲言又止。
沈青葙正要回避时,崔睦拉了她一把,道:“阿妹,沈尚宫不是?外人,不必瞒着她。你就说吧,罗公说了什么?”
徐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几天前罗公说近来天相?有异,应在我身?上就是?病痛之灾,他还说若是?不及时禳解,这小病就会拖成大病,就连我腹中的孩儿也要跟着遭殃。”
她轻轻抚着肚子,满脸忧伤:“我倒没什么,我如今就是?担心孩子,万一孩子有什么,我就万死莫赎了……”
她说着话,眼泪情?不自禁地掉了下?来,崔睦连忙扶住她,叹了口气:“我听太子殿下?说,罗公只怕来路不正,又何必找他?太医署这么多好?大夫,还愁治不好?你的病?”
“阿姐,”徐莳含泪说道,“或者我是?愚钝,但我一向都很相?信这些鬼神?之事,况且你也知?道,罗公几次占卜都很灵验,尤其是?跟我有关的,阿姐,我想求陛下?开恩,让罗公为我禳解,你能不能帮我说说?”
“这……”崔睦犹豫着,“太子殿下?很反感罗公,况且陛下?如今也恼了罗公。”
“可是?事关皇嗣,我很害怕……”徐莳哽咽着说道。
话音未落,早听见神?武帝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皇嗣怎么了?”
屋里几个?人都吓了一跳,徐莳挣扎着要起来迎接,神?武帝已?经迈步走了进来,伸手轻轻按住她,道:“你还病着,不必起来了。”
他向徐莳额上摸了摸,烫手的厉害,竟是?病得极其严重,顿时沉了脸:“太医都是?做什么吃的,连退烧都办不到?”
跟着他一道来诊脉的太医令心惊肉跳,连忙跪了下?去,徐莳一手撑着床头,半抬起身?子,气息微弱:“陛下?,不关他们的事,他们也尽力了,罗公说过的,我将?有病痛之灾,唯有他能禳解……”
“罗道人?”神?武帝哂笑一声,“招摇撞骗而已?,哪有这么灵验?”
徐莳低了头,眼泪越掉越凶:“我是?个?愚钝的人,听风就是?雨,让陛下?见笑了,可我,可我实在很担心腹中的孩子……”
“有这么多太医,还愁治不好?你的病?”神?武帝道。
“陛下?,罗公先前占卜的事,哪一次没有应验?”徐莳在枕上叩头,呜咽起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好?歹让他来看看,去去我的心病也行呀!”
她泪流满面,看上去可怜极了,神?武帝一时犹豫起来,老半天都不能决定,徐莳眼看他已?经动摇,连忙向崔睦递眼色,崔睦思?忖片刻,福身?向神?武帝行礼:“陛下?,罗公是?小,贵妃是?大,要么就允准了贵妃的请求吧!”
她轻轻扯了下?沈青葙,沈青葙猜度着她的用意?,便也跟着行礼,轻声道:“陛下?,还是?允准了贵妃吧!”
神?武帝摇摇头:“你们呀,生病不请大夫,找罗道人有什么用?”
“就当是?去去我的心病吧,好?不好??”徐莳摇着他的袖子,撒娇撒痴。
神?武帝被她缠不过,只得点了头:“行,待会儿让罗道人过来给你做法禳解。”
“多谢陛下?!”徐莳大喜过望。
神?武帝一歪身?在她床边坐下?,握着她的手细细询问病情?,沈青葙眼看他们要说私房话,连忙告退,出?了门?时,崔睦也跟着出?来了,轻声道:“沈尚宫,方才的事多谢你。”
沈青葙其实到此时,还有些捉摸不透她的用意?,试探着问道:“罗公真能为贵妃禳解灾祸?”
崔睦笑了下?,道:“贵妃既然想放他出?来,那就让他出?来吧,他出?来了,我们才知?道他们下?一步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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