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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页
    谢才卿安安静静地排在队伍最后,进了号舍后,将东西从书袋里拿出来,一件件整齐摆好,隐约察觉有人在看自己,稍抬头,对上了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那是个精神矍铄的硬朗老头,正毫不避讳地打量自己。
    谢才卿和他对视一眼,故作茫然朝他露出一丝温和的笑。
    刘韫暗怔。
    他通读他的著作,却显然不认识他,那日逸仙楼,绝非有意讨好。
    ……
    天色渐晚,监考的在巡视,刘韫时不时朝谢才卿所在的号舍瞥上一眼。
    另一个考官暗中观察刘韫许久了,凑上来语气藏着一点谄媚道:“老先生似乎对他很满意?”
    刘韫著作加身,又在朝中极有威望,人人都尊称他一声老先生。
    刘韫倨傲,懒得搭理他,捋了捋胡子,盯着执笔细书的谢才卿,悄然颔了颔首。
    他人主动欺辱,不恶言相向,却也不是个任人拿捏的性子,还胸怀天下,实在对他胃口。
    这样的人入朝,才可能站得稳,才是百姓之福。
    就是性子过于温和内敛了些。
    刘韫心下稍有遗憾,却也并未言语。
    考官察言观色,心中咯噔了一下,刘韫似乎对谢才卿青眼有加……
    他暗瞥了眼张宁翰所在方向,眸光微微闪烁。
    巡视的翰林忽然全部看向谢才卿。
    那里,谢才卿收拾好东西起身,没弄出一点动静影响别人。
    翰林以为他有什么事,忙过去,谢才卿却把折叠好的卷子双手奉上,朝他谦恭一点头,转身出去了。
    翰林拿着他的考卷,无比愕然,和其他几个翰林对视一眼,都有些吃惊。
    这才过去几个时辰,其他考生才起了个头,他居然写完了!
    张宁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暗含不善地眯了眯眼。
    不少考生额上冒汗,书写的速度陡然加快。
    刘韫眼睛发亮,不耐烦地朝那个翰林招手,那人忙赶小跑过去,将谢才卿的卷子递交给老先生,老先生一目十行地扫过去,攥着卷子的手开始微微发抖,最后忍不住拍案,大吼一声“好”,吼完才意识到还在监考,赶忙止住,叫了几人出去看。
    能让刘老先生忍不住大喊一声“好”的卷子,几人立马凑头过来看,看完都神色无比惊艳。
    谢才卿模样温润如玉,字却是潇洒纵适、风骨天成,有意气,却无狂气,格局甚大,文章针砭时弊、行云流水,不拘一格,鞭辟入里,洋洋洒洒几千言,治国韬略在字里行间游走,胸襟情怀跃然纸上,叫人看了大呼痛快。
    “此人之才远胜我当年!”刘韫激动地脸上下垂的皮肉微微打颤。
    几位翰林还从未听刘老先生给过谁如此高的评价,其中有人眸光有异,却立马笑着附和。
    刘韫喜欢谢才卿不奇怪,刘老先生的事迹他们都清楚。
    刘老先生二十岁参加会试时,也是意气风流、才气滔天,狂妄自信,提前交卷,连中三元。
    谢才卿已是解元,这张卷子一拿出去,会元势必收入囊中。
    他仿佛在一步步重走刘老先生的路,已经年迈的刘韫怎么可能不喜欢这样一个惊才绝绝的少年郎?
    张宁翰奋笔疾书,终于赶着第二个交卷。
    之后两场,谢才卿都是早早交卷,绝不在贡院里过夜。
    ……
    皇宫长廊里。
    刘韫拿着一张卷子逆着风追陛下,边追边喊,越喊陛下走得越快。
    萧昀走在前面:“快给朕看看,那个老头子追上来了没?”
    谢遮气喘吁吁回头:“没,陛下快回去,微臣替您挡着。”
    刘韫那老头子一把年纪了,身体硬朗得很,跑得比二十多岁身强体健的长翎卫指挥使还快,一找陛下不是和他念叨之乎者也,就是扯着他衣袍抱着他大腿死谏逼他睡女人生孩子。
    俗话说脸皮薄的怕不要脸的,不要脸的怕不要命的,萧昀顶多算那个不要脸的,刘韫是那个不要命的,什么也不怕,被打屁股还备觉为国效力,恨不得再被打一顿,所以他一看见刘韫就头疼。
    “陛下留步!老头子我今天不劝你进后宫!”
    “陛下!!”
    “陛下!!老臣今天也不跟你念叨之乎者也!”
    “陛下!!陛下您等等老臣啊!!”
    老头子声如洪钟,大半个朝廷的武将嗓门都没他有穿透力,阖宫上下一听这声就知道刘韫又在追陛下了,面无表情,肩膀一抽一抽地,默默往两边靠,给刘韫让跑道。
    萧昀一拍额头,真是没完没了了,一脸匪气回头指着他:“先说好了,不逼朕——”
    他还没说,刘韫已经一阵猛点头。
    萧昀不耐烦停步。
    刘韫一溜烟儿追上,将已扯皱了快扯破了的卷子揉开,递到陛下眼皮子底下,喘着粗气道:“陛下,陛下快瞧瞧,此人经世之才,状元的不二人选!”
    萧昀本来想敷衍忽悠下他寻个清净,随意一瞥,目光蓦地停顿了下,仔细扫过全篇。
    边上谢遮忍不住道:“这一手字可真绝,是张宁翰的卷子么?”
    大宁科举为了保证批改的公平性,考卷都是不写名的。
    萧昀难得没不耐烦地也看向刘韫。
    “指挥使为何认为是他?”刘韫捋了捋胡子,得意地开始卖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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