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想象那样一个一岁多的小孩吗?”江怀逸眼中隐痛,深吸一口气,“就是因为那一次,我才决定要养他。”
萧昀在江怀逸轻描淡写地勾勒里,仿佛看到了那个画面。
一个玉雪可爱、漂亮非凡几乎可以说是得天独厚的小孩,却失去了比长相、智慧更重要的东西——健康的双腿和亲情。
那该是怎样的孤独和绝望。
那时候的江怀楚可能还不懂,却已经体会到了。
萧昀沉默了。
他忽然知道他为什么爱江怀楚了。
他爱江怀楚的一切,但一切的起点,是相似的灵魂。
是在孤独里觉醒了自我,是在苦难里战胜了卑劣,是在不得不里,被迫掌握了自己的人生,成了自己人生的主宰。
江怀逸说:“你知不知道,先帝怎么死的?”
萧昀看着他。
这话便是不是如传闻所说死在女人身上了。
江怀逸说:“那天放你进城的妇人,还记得吗?”
萧昀点头。
他说的应当是那个在北宁时一直跟在江怀楚身边的妇人。
江怀逸道:“她是先帝宠妃,先帝是被她毒死的。”
萧昀再次满脸震惊:“为什么?”
这么一来,她能偷偷放自己进来也就不奇怪了,她还干过更匪夷所思的事。
江怀逸道:“江洲琵琶女,不念皇恩重,她是被先帝强抢的,做什么只图自己逍遥快活,荣华富贵她无所谓的,她是瞧我和怀楚日子苦,心疼我二人,便将先帝毒死了,我登基了,我和怀楚的日子才会好过,所以母后临去世前还说,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要护好太妃。”
“她那个性子,中意你,不奇怪。”
萧昀静静地听着。
江怀逸又将江怀楚身体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饶是萧昀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真的听他说完,依旧如鲠在喉。
江怀楚所有的动人,背后都是血的代价。
“他最初站不起来,是因为血脉?”
江怀逸“嗯”了一声:“但他靠他的本事,站起来了,即使所有人都或嘲笑、或心疼、或心灰意冷地叫他放弃,包括我。我跟他说,以后兄长养你,他只是笑着亲了我一下,第二天还是照练不误。”
“后来弥罗山庄的老庄主,也就是你的太爷爷,翻阅典籍后说,如果他没有在最初几年学会走路,等骨骼定型,他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你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江怀逸的话带着刺,扎得萧昀心口鲜血淋漓,沉重之余,浓浓的自豪溢满胸腔。
是江怀楚自己没有放弃自己。
是江怀楚自己拯救了自己。
这样的人,以后都是他的人了。
江怀逸说:“所以他长大后做什么离经叛道的事,我后来想想,都不觉得奇怪,他只是表面乖巧,他一直是个很倔强的人,不在乎旁人怎么说,认定的事,锲而不舍,付出多少都心甘情愿。”
“萧昀,”江怀逸看向他,眼神带着一种复杂的、难以言说的嫉妒,如释重负道,“你是他的锲而不舍。”
第109章
萧昀在这句话里久久没有回神。
江怀逸道:“我原本指望养他一辈子,一辈子也不准他离开我身边,谁知道……”
江怀逸自嘲地笑了一下:“也是,他到底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了,知道,也理解不了了。”
他说这话时,眼睛是看着萧昀的,显然是到现在依然弄不懂,为什么他教江怀楚读书认字识人做人,最后他却选择了这个和自己完全不同、甚至截然相反的男子。
他眼里藏着深深的挫败感。
萧昀识人无数,自是轻易读懂了这个眼神的意思,忽然笑了:“大舅子,因为我是个特别好的人。”
“……”江怀逸面色一僵,原本有些沉闷的心绪也被他搅散了,后知后觉他喊自己什么,“谁是你大舅子?!”
尴尬这种事从来和萧昀无关,萧昀笑了两声,长腿交叠,倚在书架后:“其实你想过没有,也许他选择我,就是因为我跟你不一样呢?”
江怀逸皱眉看着他。
“别误会别误会,我这话绝对不是说你不好,”萧昀道,“恰恰相反,是因为他把你摆在了很高很高的位置,触碰不得。”
江怀逸握茶盏的手蓦地一顿。
“你知不知道,他刚来大宁,在茶楼里就听见大宁百姓说南怀逸长得没北萧昀俊。”
江怀逸看着他俊美风流的脸庞,神色微微戒备,冷冷道:“愚蠢无聊至极。”
“……是啊,是无聊啊,”萧昀说,“可楚楚那样一个冷静能忍的人,就敢在我的地盘儿,当着我的面儿维护你,还为这点小事,和人争论起来了,这是我第一次见他。”
江怀逸心头一颤。
萧昀笑说:“照你说的,他都对我死心塌地了,可到现在,他也没承……没说我比你俊。”
江怀逸怔愣地看着他,像是深陷这句话的内在含义里。
萧昀缓缓道:“他喜欢我,不仅是因为我和他其实归根结底是一类人,也是因为你在他心里不容亵渎,就是我,也不能,你是独一无二的,他不会想有一个和你相似的赝品,一点都不能。”
江怀逸眸光震动,向来平静稳重的眼眸里,涟漪逐渐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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