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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中旬。
招完水兵之后,便开始马不停蹄的又在四处招海航的人了。他们这海航肯定是要长期发展的,而且如今海航,都是朝廷办的,是官办,所以这次招人,也是按照士兵的训练去的。
“训练辛苦,要学西方语,学完了,还要做好随时准备死亡——万一运气不好,遇上了大波浪,怎么办?反正要是一路平安倒也罢了,要是出事情……连具尸体也找不到的。”
尸骨无存——
这就很恐怖了。
死,很多人都不怕,你去当兵打仗,不是一样的会死吗?但是死了之后,葬身在海底,就太吓唬人了。
时人重视身后之事。
火葬,水葬,在他们眼里都是不行的,何况是直接沉没在海里。
所以就这一件事情,就吓退了很多人。
最后去的人,要么是真想去外面的人,具有冒险精神,要么是真穷。
没错,给的银子实在是很高。
“我想着出去两年,回来就能在镇子里买座小宅子了。到时候,孩子在镇上,也能比在村子里好,至少去小学读书的时候,不用走那么远的路。”
如今小学还没有开到村子里去,孩子们要是去镇上,就不方便极了。虽然说可以寄宿,但是如今这一批孩子读小学的年纪都小,又是父母心里的宝,长年累月的放到学校寄宿,他们也不放心。
所以,最好就是在镇子上买一套宅子。
排队报名的人道:“我自小水性就好,之前听说徐州那边选水军,我去晚了,没选上,本是想回家去的,谁知道天无绝人之路,这不,又招海航的人了。”
就有人道:“如今世道好过了,即便是这回选不上海航,我也不准备回去了,又是农闲,你说我们回去做什么?趁着冬日里,多做点事情才是好的——你们听说了么,愿州那边正招人了,我想着去呢。”
“愿州?愿州在哪里?”
“啧,一看你就不看报纸,如今陛下将先楚那边划分了六州,靠近秦国那边的叫愿州。”
“天爷,那么远,你去那里做什么?“
“远什么,坐船快。“
“别犟,去愿州,怕是一年也不能回来一次,你家中的妻儿怎么办?听我的,就在这附近找个事情做,每月能回去几回,家里的人出什么事情,也能帮着点,否则,你挣了银子又能有什么用呢?”
这一听见就是过来人,便排队在他身边的人都围过来,问:“听老兄这意思,是之前出去过了?”
那人就叹气,“是啊,去的还不远,就在庐州,就是石油厂,我去的时候,也抱着多挣银子的想法去的,但是我阿娘正好生病,这一去,就连她最后一面也没赶上,我想了好几天,还是辞工回来了。这一来一回,相当于没挣银子了。”
众人沉默,都觉得不容易。不过又突然觉得不对劲,“那老兄怎么又来面试海航了?这一去,可就不是你想回来就回来的了。那在海上,即便你想好回来,也只能呆着,难道那船还能为了你返航?”
那人就突然悲伤的道:“我母亲去世没多久,妻子和儿子也相继去世了,我一个人,怕什么?”
这就值得让人同情了。
不过这番话也引起了不少人的思考:这一去,真值得吗?
于是不少人又拿着简历走了出来,等人走了,那人身边的一个大汉就笑着骂道:“好你个吴三,你家妻子儿子不是在家里好好的吗?“
那叫吴三的也笑,“我也是为了他们好,我说的可有哪句不对?要是没决心,那就不要来,这一去,真就是可能回不来了。”
大汉:“那你还来?”
吴三坚定地道:“我喜欢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水里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大汉啧了一声,一个村里长大,自然知道他的厉害,想要嘲讽几句他是没见过世面,没见着水军那下水的模样,但是想想,这人一顿哄骗,已经骗走了好几个竞争对手,又觉得应该对他好点,于是便闭了嘴巴,一心一意的准备面试的话去了。
过了一天,他们就收到了面试通过的信件,然后就要去集中训练了。吴三老婆就哭,“你这个没良心的,你要是去了,我就带着孩子改嫁去。”
吴三就道:“要是我死了,你就改嫁吧,孩子还是我的姓就好,但是我没死,你放心,你以后有的享福呢,我肯定让你住上大宅子。”
他说完就开始收拾包袱,跟隔壁的大汉一起离开了家。
——他们虽然不是第一批海航的人,但是在后来长久的海航的海员中,却依旧是留下了名字的人。
……
十一月,闻州跟丝州相交不远的小村庄。
清晨,寒冷凛冽,邮政员阳江已经开始清点自己收到的信件和东西。
哪个是送到哪个人家去的,哪个需要背篓,哪个不需要,都清点好后,就开始一天的送快递之行了。
他娘给他塞了个咸鸭蛋,“鸡蛋你觉得没味道,那就吃吃这个,听闻是双蛋黄的呢,我好不容易买来的。”
这种蛋,做成咸咸鸭蛋就特别香,正好路上吃。
她还准备了保温壶,给里面灌满了热水,一边灌一边又习惯性的抱怨,“我就说,不要做这个邮政员算了,多苦啊,拿到手里没多少银子,又不是朝廷正式的官员,只是个边边角角说不上话的,不如就辞了,跟你姐夫一起去卖衣裳,那衣裳买的时候便宜,拿回来就能转手卖出去,不比你这个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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