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这么说,眼睛望着那边卫姮手中的小箭,却几分蠢蠢欲动。但知自己必是投不过她的,便忍着不动。
卫卉委屈道:“可她那般傲气,家里谁也制不服,连我母亲说个什么,也总要被她搅扰了,母亲太难。”
这是几个小姐妹们的套路,往常只要谁人起个头,马上关于卫翘翘从前的现在哪怕将来还未发生的,所有事情便开始声讨起来。尤其卫卉做为单纯的三妹,李绯窦韵更是爱从她嘴里套话儿,套出些卫翘翘别的糗事和不堪。
可今时,旁边勇毅侯府的三小姐沈若珍却道:“那是因为你母亲孟夫人,以前拿促食嗜睡的药材给她吃。要换做我,我也亲不起来的。再则她如果说得没道理,大人们也总不会听。”
沈若珍原本也同卫姮无交情,可她家大姐沈若柳在博枫书院,时常回来提起卫姮师妹,卫姮也来府上做过几次客,一来二去沈若珍便不知觉同卫姮卸下了敌对。
“我母亲好难做。”卫卉听罢,心底怨怼又起,更茫然得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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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子的另一边,三个堂兄亦在招呼着各家的公子们,男儿们在一块,或比射箭、或对弈与赛诗,十分的热闹。
宇文宕也在其中,因为惊叹于大晋博大精深的医学,宇文宕从去年底就跟着二叔卫修习医了,时常到卫家来拜访。
正好朝拜大典结束后,卫姮少了机会摸去太医署翻书闻药,便假借学靺鞨话的理由去荆蒲院里找宇文宕。荆蒲院自从卫姮滑倒那次,毕氏便命老头子上锁了,轻易不让孩子们过去闹腾。
靺鞨人蓄发辫,宇文宕是个黝黑英俊的少年,虽然第一眼见着卫姮,就被她天资绝色的美貌镇住,后来却多有大方照顾。每每卫姮遇到了不懂的问题,问了宇文宕,宇文宕答不上,便转而去问卫修与卫衍正,之后再来告诉她。
一来二去,卫衍正老头儿嗅出了风向。宇文殿下虽学有小半年,可学的是针师一门,那些问题却是药经里的。卫衍正冷眼瞧着大孙女在药架前翻翻看看,心里就涌起了喜悦,这是他最宝贝的孙女啊,若能承卫家的衣钵,是比官进几级还难得的了。
后面遇着自己也在荆蒲院时,卫姮问了问题,卫衍正就直接代答了。不仅代答,还将同个问题的分枝也一并讲解。祖父医术高深,所答当然更中卫姮之意,祖孙俩就像保持着默契,有一问有一答,互相不拆穿。
此刻宇文宕正在箭靶前弯着弓,同齐国公府三公子李琰切磋技艺。只见一个健壮挺拔,一个清俊翩然,两个身量差不多的少年背影,吸引了小姐们远远的目光看去。
须知今时的李琰,乃是盛京城中广受注目的世家贵子。虽少年不及十五,然则才高意广、文武兼备,出类拔萃,且容貌英俊,一双凤目宛若夺魂。过几年莫不就长成了,长成后岂不更了得?
偏他又是个桀骜不羁的性子,桀骜中带着与年岁不符的克制,什么在他眼里都似风轻云淡,却又荡然肆志。
他齐国公府本就手握兵权,现又与东宫交好、得皇帝器重,此子必当大有可为。京中世家夫人们都在暗中关切,便连宫里娘娘也有为自己的公主注意着。
云瑶只叹管不住这个儿子,幼年叫他多隐忍,却虽传承了一半他父亲稳重的性子,另一半则委实锐气犀利。还偏偏一根筋的早熟,少年就唯已对顺安侯府千金卫姮挂了心,什么都鞍前马后的围着小姑娘转。
这是他能转得的吗?那是太后娘娘留给太子皇子殿下们的娇人儿啊。
可云瑶也没三头六臂,哪拴得住日渐长成的小子。
反正就卫姮出现在哪里,哪里必然能找到李琰的所在。时有给她带个好吃的,好玩的,口中“翘翘儿”叫得勤。
三月初三上巳节,各家小姐们在郊外赏桃花,天空忽而下了雨,丫鬟们跑回马车取雨具,李琰撑开袖摆遮在卫姮头上,自己则笔挺站在一旁,任着雨水冲刷下英挺的脸庞。
七巧节朱雀大街赏花灯,他独独猜了个“死生契阔,与子成说”的灯谜送给她。众人问道:“李琰,你可是钟意卫王姆家翘翘儿了?”
李琰却又冷声答:“瞎胡说甚么,卫沄兄叫我多照顾她。”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是凑巧,后来实在凑巧不下去了,毕竟谁家公子若对卫翘翘近乎些,他李琰必然会踅出来插话。尤其他身边的亲随巫旋,那更是对卫姮殷勤得如同自家主子,叫人看不过去。用巫旋的解释是,他家公子不会承认喜欢卫小姐的,怕卫小姐不理他。
原来是一门心思单恋。
话传到太后跟前,傅太后时有笑骂数落:“这小子,安的甚么心肠,人还没长成,倒把哀家的翘翘儿看得紧了。”
只到底现在年岁不足,还有那么几年时间,大人们也便没有评说。
但李琰爱重翘翘,傅太后却是也没反驳的,一个前程无量的小子,他爱重自己喜欢的姑娘,他日不也好掌控么?都留着一手。
卫姮就很吃怒和不解,他李将军前世莫不觉得她烦,甩也甩不掉,跟她在一起过得不痛快,今生无意相扰吗?怎的却这般阴魂不散。
而且看他如今的行事,俨然超出前世低调,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卫姮已经跟了他做一世夫妻,这一世她可没打算再重复一次清汤寡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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