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为:“漠北孤烟,长河落日,渺万里层云,是秋冬已近。战事渐缓,今夜执笔书信,记得穿暖,仔细防寒。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念吾小翘儿。”
每次写完,结尾情诗一句,再来道思念。仿佛隔着薄薄的信笺,都可窥见他凤眸中的熠熠光芒。
而且每次都是特意让驿使送去太医署,或者侯府大门前,光明正大、堂而皇之地让人来取。像生怕盛京百姓不晓得他惦记卫家大小姐似的。
卫姮也是很无语,好像自从分别时城门下对她表白完,后面就愈发恬不知耻了。对比前世那个躲去营房半月不归的折冲府将军,简直判若两个人。
她也不晓得给他回寄去什么东西好,就只回过三次。一次是武将们常系的额巾,红黑青蓝色的共四条,自己亲手裁制的;一次是冬天的护膝和护腕;还有一次是一盒糖果,各色各味的水晶硬糖,蜜桃味儿、荔枝味、西瓜味、柠檬味各种。用漂亮的银盒子寄给他,够他吃很久了。
听说李琰收到后,便把额巾系上了,他惯是额丰神俊,墨发翩然,那黑巾衬得越发冷傲不羁,英气非凡。叫军中的军户女子瞧见,怕不是又要掉去几条魂。
其余的也都随身戴着,尤其先前卫姮给他绣的小荷包,更是贴在心口放着。
那一盒糖果估计得有一百颗,只他李琰藏着舍不得分人,被巫旋实在唠叨得忍无可忍了,才分给了他两颗。时有打开盒盖含入一颗在口中,让淡淡的香甜味化开,仿佛想起翘翘儿娇矜粉嫩的模样,薄唇便勾了勾,弯出一抹玄弧。
卫姮心里本来也有那么一丁点想他,此刻被妇人们这般议论,不禁微微赧然,但装作镇定自若。
傅太后接着广阳公主的话:“可不是,好在这二年多出去,可算消停了,不然耳根子都闹不清净。什么花与土,我心慕你,可都是他说的。年少不知道臊。”
纪皇后自然深谙广阳公主打的什么主意,她是想塞自己女儿李绯儿入东宫。但纪皇后也无有不可,终归这里头都是相互利益制衡的。
只她如今却越看翘翘越喜欢了,幼年便觉得这个只有美貌绝尘没心计的丫头,频频惹人发笑,怎么着都是轻松,如今长大这样伶俐天然,又是另一番舒适自在。
可比会闹腾的李绯儿好了不要太多,李绯莫不就是未来的另个郑淑妃么?
纪皇后便悠慢着嗓子道:“孩儿们一辈的缘分,却非我等三言两语来断的。小的时候那些稚言笑语当不得真,大了还看他们各人的造化。”
意即小时候过家家的,说再多情话哄着,却能当什么凭证。
旁边的孟芳欣眼见着纪皇后似要抬举卫姮入东宫,忙看了眼郑淑妃。
郑淑妃闲闲地瞄一眼,淡笑道:“哟,这怎的又从把脉议论到了嫁娶。若说嫁娶,我看宇文殿下就很不错,靺鞨与大晋交好,宇文宕又在卫太医门下学医,与翘翘青梅竹马,他日结作姻缘,也是极为般配的一对。”
今日窦韵、李绯未入宫,眼下京都适龄的小姐们多已定亲,就她们这几个稍微小些的还没有,便都拿着卫姮一个来说事了。
孟家不知使什么手段巴结上了郑淑妃,当了绸缎贡商,素日芳娘常入宫拜见。卫姮也觉得奇怪,孟家能给郑淑妃什么好处,让淑妃帮忙说话呢。郑淑妃出自傅太后的母家,性情骄纵傲慢,难道要权要势她会没有吗?
或是为了钱……为要帮助三皇子萧铮活路子的钱?
卫姮从前却是从未想过。
这二年来,大嫂林玥筱开始经手侯府的掌家账目了。此事是卫姮同祖母和二婶提起的,因着顺安侯府几代门清府净、德风高洁,祖母和二婶习惯了一世无争无闹,卫姮都觉得自己的心眼儿比两位长辈还要复杂。
也刚巧那次芳娘受寒躺了一阵子,卫姮便提了建议,让大嫂帮忙芳娘掌家。毕氏和傅氏一听,莫不就是吗,素日芳娘只说让玥筱照顾婆母,两人竟也疏忽了,来日这个家莫不是要交给卫泽与玥筱这对长子长媳当家的?
大嫂经手后,很快便发现了卫家有笔多余的钱款出入。起先拿去问祖母,毕氏不知,再去问孟氏。孟氏楞楞,便赧然笑说:“哦,是我自家有一笔账从这里过了,实在太忙便图个方便,反正进来出去的很快,便没同玥筱说起过。”
孟家一个商贾,竟然从侯府卫家走账,这事儿说来简单,只是入账即出,但林玥筱毕竟心细,又去翻了往年的账目,虽发现翻不出什么,之后却让她注意起来。
前世芳娘怕卫姮嫁去靺鞨做王后,今世估计巴不得赶紧把她远远的嫁走,好使得她再没法插手提点吧。
宇文宕是个很好的男子,英俊魁梧,包容有担当,卫姮同李琰成亲后,宇文宕从关外来接,其实是有过心动的。李琰若那次对她决绝点,没有把她摁在墙上亲吻乱揉,卫姮可能就不会觉得已经和他有肌肤之亲,便一冲动随着宇文宕去了。
只今时,她却心有挂念,不打算再去那样远离故乡的地方。
卫姮便收起蓝绀织金锦小脉枕,站起身来赧笑道:“娘娘长辈们就别说我了,说得翘翘儿下次可不敢进宫来。大晋国土富饶,男儿英武俊朗,他年我想留在盛京,择个良婿出嫁,守着太后奶奶和祖母家人们。不过今时只想继续好好学医,太后奶奶您说可不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