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只有历代的族长们才清楚,所谓“神的旨意”不过是先祖留在莫柯姆体内的意识,是他们在指挥控制着一代又一代的族长,遵循古旧的法则,数百年过去,塔杜萨一直围绕着他们的步调墨守陈规。
这种无欲无求的生活让蒂亚感到很享受,不需要为了生存奔波努力,也不用为了一顿饭对任何人卑躬屈漆,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这里有她生活在人类世界时从未呼吸过的新鲜空气,尽管部分人鱼对她保留着敌意,也不会影响蒂亚想留在这里的期望。
日月如梭斗转星辰,一眨眼,她来到塔杜萨已经过去一年时间。和阿罗夏因曼提产生感情之后,蒂亚似乎全然忘记曾经的生活,她在这里安定下来,也有了自己的血脉,一个由血液缔结的幼小生命正在海底的温床里等待漫长的孵化期。和谐美满的生活,安逸到让她忘却一切烦恼,直到那个东西再次出现。
那是一颗小小的电子眼,如同人类的眼球大小,中间的黑色“瞳孔”是摄像头,四周乱转着,仿佛一道视线在上下打量着蒂亚。它在蒂亚孤身一人时悄悄降落,从瞳孔里中反射出蓝色的全息光芒,投射在半空之中,交织成熟悉的文字:
【找到你了】
蒂亚脸色苍白,捡起贝壳疯了般砸掉电子眼,当做无事发生。没过几天,又有一颗电子眼,如同鬼魅跟在她的身后,这次还带着声音的传递。
“蒂亚,你该醒来了。”
那一瞬间,剧烈疼痛从大脑皮层开始蔓延,蒂亚跪倒在贝壳里,脑中仿佛被一只虫子疯狂啃噬,又痒又痛,几乎快昏死过去。
“这颗行星有我们需要的东西,你必须找出来。”
疼痛平复之后,蒂亚已经浑身汗湿,她重新坐起,目光呆滞,愣愣看着这片带给她短暂快乐的天堂。
那一刻,她才终于想起,她根本没有逃离过联邦,也没有逃离过人类。一颗可悲的棋子,竟痴心妄想摆脱野心勃勃的掌权者精心布置的棋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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蒂亚猛然睁眼,大口喘着粗气,额头和鼻尖已经冒出细汗。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白色房顶和飘逸丝滑的窗帘,月光透过玻璃钻入室内,一半挂在床尾一半落在地面。
一只手抚上她的胳膊,低沉声音问道:“做噩梦了吗?”
蒂亚偏头,对上一双深邃蓝眸,她半坐起来:“克莱因,你回来了。”
克莱因点点头,抽一张纸递给她:“你脸色很不好,想喝水吗?”
“嗯,好。”她想起什么,又低声补充一句“麻烦了”。
克莱因半边身子僵住,不知何时起和母亲之间变得如此生疏,仅仅只是这是这种举手之劳的小事却要亲口说出“谢谢”这两个。回想起来,自从妈妈回来之后,他因为内心的矛盾和质疑,几乎没给过任何好脸色。母子俩曾经亲密无间,如今却如履薄冰,每每提及内心便唏嘘不已。
克莱因默默倒好一杯温水,又主动把蒂亚扶起来,蒂亚捧着杯子,注意到他的装扮,露出微笑:“昨天就想告诉你,穿西装很好看,越来越像个成熟的男人了。”
不知为何,听到妈妈的夸奖,克莱因竟然还感到羞涩,匆匆答一句“知道了”,便垂着头默不作声。
蒂亚小心翼翼伸出手,触碰到他的头顶,见克莱因没有抗拒,才放心把力道落下,抚摸着柔软的银发。她有数年没有像这样爱抚过自己的孩子,经受再多的折磨也比不过骨肉分离,被关在牢中无所事事,她经常想象克莱因长大之后会是什么样子,这个孩子完美继承了她和阿罗夏因曼提的所有优点,是她人生中最珍贵的宝藏。
再度见面之后,克莱因的外貌和性格都超出她的想象。看见他优秀、卓越、俊美、强大,蒂亚打从心底里感到开心,只要能每天见到克莱因就好,哪怕他一直板着脸态度冷淡,对她而言已是最大的满足。
“刚刚做了什么噩梦?”克莱因低声问。
“梦见一些以前的事,都是些不太好的回忆。”
“什么?”
面对克莱因的追问,蒂亚淡淡一笑,没有说实话:“是以前在联邦生活的回忆,因为并不美好,所以从来没告诉过你。”
克莱因偏头看着她,试探问道:“可以说说吗?以前在联邦的生活。”
以前吗?
蒂亚的记忆飘到很远很远的百年前,虽然她的记忆力不太好,但年轻时的那些经历早已刻入每一个细胞之中,根本无法抹去。
她从小生活的地方是联邦最繁华的都市阿瑟那,那里有着最顶尖的科技、最强盛的政府、最和平的治安和——最糜烂的贫民窟。
地下城是一座魔鬼的死城。
它建在下水道之下,唯一能看见阳光的是散发着异味的排水系统,也只有点点滴滴丝丝缕缕,还要被许多孩子争抢,在排水口下面昂着头,光斑不小心落在脸上,会被当做天大的喜事,能兴奋数十天。
蒂亚也是地下城土生土长的一员,她的父母都是人类,并且是没有混杂过外族血统的古地球欧洲血统。可惜并不是每个古地球延续的血统都是贵族,她的家族经过一代又一代的没落,不得不离开地上搬到地下,从蒂亚的父亲开始,就已经没有再真正看见过阿瑟那的眼光。
地下城的门口无人把守,谁都可以大大方方的离开,但却鲜少有地下城的居民会这么做。不知是因为什么,大家形成一种默契,在地下城自给自足,从未想过进入上面的阿瑟那世界。起初蒂亚也感到很奇怪,当她某次站在那扇门前,准备鼓足勇气踏出去,可刚打开门,数秒的惊愕之后,又默默关起,以后日子里,又回到和地下城的孩子守着排水口的日光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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