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约道:同门与同宗,自有亲疏之别。
裴逢星的呼吸顿了顿,条件反射地攥紧了手指,将陡然汹涌的情绪扼杀在生理性的痛楚间,片刻后,他面不改色地道:可她更愿意理我。
萧约立刻就回想起方才牌桌上的那一幕区别对待,脸色不可避免地僵硬了。
裴逢星说完也很难堪。
出身世家的萧约没处理过这种事,他又何尝不是?
这番话连着先前他自己那故意的行动,令他欣喜却愧疚,恐惧又不敢退缩。因为一旦在此退缩,便像是对着萧约认输了,再也没有接近阮枝的机会似的。
死寂蔓延。
萧约再度开口,试图讲道理:阮枝为了包养你,已是山穷水尽,需要去扶摇阁做任务,以维持开支用度。且不说做任务的辛苦,这不知要耽误她多少本该用来修炼的时间。
裴师弟,你若只是缺钱,我尽可以给你;假使你对阮枝尚且有几分感激的心思,便不该让她这般奔波辛苦,到头来反受其害。
裴逢星心神大震,猛地抬首,对上萧约那坦然而又明显带着忧虑的双眼,只觉得浑身发冷:这不是有意的侮辱,萧约在认真地坦诚内心,却比刻意的侮辱更让他感到无所遁形的羞耻。
因为他的存在使得阮枝境况艰难,这是一件毋庸置疑的事。萧约作为阮枝的师兄,作为是她亲近的人,前来劝说他这个罪魁祸首,找出事件的源头并加以解决。
萧约甚至主动承诺可以给他钱,只为了让阮枝不再那么辛苦,也让他能够在得到满足后离开阮枝,不要再继续拖累阮枝。
比起侮辱,萧约更可能是在单纯地处理事情,顺便处理他。
裴逢星所感觉到的羞耻,只是因为他不可否认自己是阮枝的累赘,而不能像萧约那般,轻轻松松地出手帮阮枝解决事情,感觉到了他们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
他拿什么和萧约争?
这个。
萧约拿出了一枚装满了的钱袋子,沉甸甸的,送到裴逢星面前,你先拿去。
裴逢星摇头:不必了。
如果他真的接了,以后还有什么立场去接近阮枝。
况且,他实在不想要。
不用不好意思。
萧约见裴逢星垂首沉默,还真有点落魄可怜的意味。虽然他体会不了,但世家大族见的东西多,他偶然见过家中二伯的正妻与小妾撕打,说的就是那小妾惯会楚楚可怜,引得二伯总是怜惜疼爱。
这种联想令萧约背脊一凉,整个人都不好了,他连忙将钱袋子往前递了递:谁也不会知道这件事,今日过了,我便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裴逢星困窘不已,伸手去推拒:多谢萧师兄,好意。我并不需要。
两人拉扯之间,一道声音横空插入
你们在做什么?
阮枝站在拐角处,手里还拿着盘糕点,神色惊愕。
萧约和裴逢星同时侧首看过来,两人双双撤回手,异口同声地道:
没什么。
没什么!
啪嗒
同这句堪称欲盖弥彰的掩饰话语一齐冒出来的声音,是失去了支撑、装得满满的钱袋子,掉落在地上时发出了沉闷的声响,将阮枝的注意力完全攥取。
阮枝默默地低头,看向地上的钱袋子。
萧约前所未有的惊慌失措,连忙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
阮枝惊讶地抬眼:
你们的关系这么好了吗?
萧约:啊?
阮枝指了指地上的钱袋,视线左右看看,在裴逢星和萧约身上来回打转:难道,就因为一起玩了牌九?
能互相资助可不是等闲关系。
阮枝和孔馨月关系好起来以后,她们两个偶尔会有这种情况,互相送送东西什么的;可不比眼前这直接送钱的行为来得财大气粗,一看就知道是萧约的手笔。
萧约和裴逢星沉默地看着阮枝,又看了看地上的钱袋,最后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迅速别开视线。
萧约:对,就是因为牌九!
裴逢星慢了半拍,跟着点头:是,牌九!
阮枝叹为观止:想不到啊,牌九的魅力这么大。
这要把麻将介绍给他们,他们还不当场结拜成异性兄弟啊?
阮枝以半旁观者的视角,新奇地看着这两位男主的交友时刻,笑吟吟地端着手中的糕点盘子,走过去分给他们二人:诺,云片糕。
她顺势捡起地下的钱袋子,一时间不知道递给谁,问:谁拿着?
萧约抢先一步:我已赠给裴师弟了。
裴逢星愕然地望着萧约,目光中充满了无声的谴责。
他连连摇头,维持着表面的客气,拒绝道:心意已至,这就不用了。
萧约:请收下。
裴逢星:不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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