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着脸,当真撤了灵力,周遭顿时陷入无边黑暗。
阮枝就在距离他不到半臂的距离,想来还是怕黑,却逞强让他把火灭了。
分明她只要说几句软话,他就可以不同她计较。
顾问渊这般想着,忽然感觉袖口处紧了一下,原是阮枝的手拽了上来。
她三指拢着他袖口的那点布料,侧首望了望他,道:若是这样,即便还黑着,没有光也不算什么了。
顾问渊心头轻震,有种细密的痒意从裂隙深处蔓延,泛起难言的躁动感。
半晌。
顾问渊僵着手,语气淡淡地道:难不成你还真想在这里待一辈子?
阮枝理直气壮:横竖我不是一个人。
你真是
顾问渊别开视线,嘴里吐出几个字,却没下文了。
阮枝对能否出去这件事确实不太担心:一则顾问渊还在,有男主的地方通常没什么问题;二则她好歹是个身负重任的女配角色,既然系统把她发配过来,总不能真让她就这么耗死在这里吧。
她随遇而安,顾问渊却不乐意了。
你过去走两圈。
顾问渊指使她。
阮枝:什么?
没病走两圈?
顾问渊的口吻莫名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裴逢星走两圈就悟道了,你是他师姐,凭什么落后于他?快,你也去走两圈,跟我说说你的感想。
阮枝:为什么是我走?
顾问渊一脸正色,半点没有开玩笑的胡闹:我也可以陪你走。
阮枝:
顾问渊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难得显现出压迫性的威慑:现在可以走了么?
阮枝十分窒息。
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个兢兢业业的女配在某些好不容易能够偷懒的场合,也总是被迫勤奋。
两人当真在黑暗中走了两圈。
顾问渊:你悟出了什么?
阮枝支支吾吾:如果要走路最好还是在有光的地方,最少也要有可以扶持的朋友,否则容易摔跤。
顾问渊静静地看着阮枝。
阮枝被他看得压力倍增,整个人都不好了:我实在是悟不出来别的什么了QAQ
顾问渊闭了闭眼,竟然没有发火,只是目光森然地盯着阮枝,竟真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明志》有言,君子行坦途,以万物为友。你时刻顾念友人、心向朝阳,乃是君子本心。
阮枝目瞪口呆:这都能硬掰出来啊?
顾问渊催促道:还有呢?
没有有有有!让我思考一下马上就有!
阮枝的咸鱼发言中断于顾问渊陡然变得凌厉阴森的眼神中,求生欲瞬间占领高地,致使她迅速改口,立马开动大脑,即、即使是在黑暗之中,也不必太过愁怨。车到山前必有路,实在没有就往回走,总不至于自己把自己逼死了。
可若你已被逼到绝境,这天上人间不容你活,又当如何?
这设想未免也太难过了。
阮枝稍加思索,道:那就全力抗争一番,尽力去找办法;实在没有,就吃饱喝足地认命吧。
洒脱有余,意志尚坚。
顾问渊上上下下的扫视她,眉心紧蹙,仿佛面对了一个旷世难题,求索之心不足,居于安乐而享安乐。
他挑剔的目光定格在阮枝的脸上,声线冷凝:得过且过。
阮枝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分析出来的,但确实也没办法反驳。
顾问渊摇了摇头,神色已经由恨铁不成钢过渡到了无可奈何,好似看着一个既成定局的棋盘,无从下手:你的本性虽随遇而安,却不能说道心懒散。因你很是笃定地要如此行事,反而坚韧。
阮枝小声总结:就是说哪怕要做废物,只要内心坚定些,便能做一个不轻易被动摇的废物。
顾问渊那过于严正的可怕脸色终于稍稍缓和,轻松了些:你非要这么说也不是不行。
阮枝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顾问渊思索后已有结论:你的道与他们都不同,所以听他们的话,你悟不到根本。
阮枝:废物道好像也确实没什么可悟的吧。
顾问渊啧了一声,伸手戳了下她的额头:顺其自然,通达天地,无为之道。什么废物道,难听死了。
阮枝压根不知道他干嘛要生气,脑袋往后仰了仰,站直了正要回嘴,下一秒就被顾问渊捂住了眼睛:摒弃外物,但寻本心。
这里本就是黑的,用不着
阮枝挣扎了一下。
别动。
顾问渊立即喝止她,你太浮躁,把眼睛闭上。
阮枝被迫听从,循着顾问渊的话,不断地放空自身,逐渐看到了灵力的流动,继而看到了一幅幅场景。
不止是心内所想,还有辽阔天地、尘世百景、人间烟火。
阮枝隐约接触到所谓的悟道是什么感觉了,有种很奇妙的轻飘飘的感觉,就在这时,掩在她眼睛上的温度撤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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