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逢星等推辞欲走, 被轮番劝了下来。
此刻,季府内觥筹交错, 往来不绝。
寻华宗的弟子们坐了一桌,不知是谁先打开了话头,正窃窃私语:
做人真难啊这查案比除鬼祟还麻烦。
你别说的好像自己不是人。修士不过是比普通人多了点悟道之心而已。
做人难, 做官更难, 做一个记录案子材料的官, 最难。
显然这趟府衙之旅让弟子们都心有余悸, 他们多是修仙世家出身, 且不论大小,都没有经历过这种事。
季文萱借着宴请的名头,去求了季父,暂且解了禁闭的惩罚。
她正在廊柱后和季父说着话:父亲, 裴公子助我飞仙城良多,父亲可要去同他喝杯酒?
季父意味深长地看看她:你这孩子,前几天还说着裴逢星不是,现在又是装不下去了?
季文萱当场哽住:
怪就怪她先前送回的信中对裴逢星多有溢美之词,彼时是想着让父亲对裴逢星多些好感。不成想,现在父亲打定了主意认为她心悦裴逢星,就连她在父亲面前说裴逢星的坏话,都觉着她是在闹笑女儿脾气。
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季父还在打量着她。
季文萱一心想着快些让裴逢星在宴席上出丑,不在这个时候与季父争辩:父亲这会儿就别提这件事了,要紧的还是前去感谢裴公子,以慰父亲惜才之心啊。
季父欣然应允。
季文萱接过身后侍女早已准备好的酒樽,斟了杯酒递给季父:辛苦父亲了。
这杯酒中掺了真言丹的粉末。
季文萱确实想过将整颗真言丹都喂给裴逢星,却找不到好的法子和时机。如今众人皆在是最好的时机,便退而求其次下了部分真言丹的粉末在酒水中,只等着裴逢星喝下去,她就去揭发他!
想来府中主人敬的酒,裴逢星那样爱装腔作势的人,绝对会喝下去。
裴逢星与阮枝坐在一处。
这些天,众人早习惯了这样的场景:只要有阮师姐出现的地方,裴师弟必然就在。
两人这些天忙前顾后,好不容易能坐下来好吃好喝一顿。事情解决,季文萱也没有再出现搅乱,正是闲散惬意地随口闲聊。
季父端着酒杯过来敬酒。
阮枝本还有点戒备,看季父对裴逢星全然一副看女婿的架势,心中明了,坐在一旁看好戏了。
裴逢星朝季父虚虚一礼:晚辈不敢拂了季前辈的面子,只是晚辈身负顽症,不便饮酒,实在抱歉。
什么顽症是不能饮酒?
季父不大相信,扫了眼裴逢星身后半遮着的阮枝,并不觉得这女子能比得过自家女儿,隐隐便带了些较劲的心思;又因饮了些酒,比日强硬许多,我看裴公子身强体健,不像是有病症的样子啊。贵派弟子们也不避饮酒,莫不是不想给我这老头子面子?
修道有诸多门类,其中部分戒酒,部分毫无影响因而不避。
剑修对戒酒没有特殊要求。
裴逢星迟疑了下。
阮枝一下便接收到他为难的情绪,脑袋往前探了点,同他对了个眼神。
怎么?
破魂钉。
一来一往间,阮枝便明白了。
她带着笑站起身来:季前辈有所不知,我这师弟打小不能沾酒,稍微碰一点酒便浑身痛痒难耐。这是奇症,派内长老们都没法子治,只是少年人好面子,不好随便说出了口,还请季前辈见谅。
季父:我活了大半辈子,从未听过还有这种病症。
所以才说是奇症嘛。
阮枝笑吟吟地往前站,反手将裴逢星往后推了点,另一手便接了这酒杯,季前辈如此看重,晚辈们不胜欣喜,绝不推辞。裴师弟碍于身体缘故无法饮酒,这一杯便由我代饮。
裴逢星立时在她身后扯了扯她的手指。
阮枝不动声色地反拍了下他的手,捏了下拳头示意他不许动。
季父见此情形,迟迟等不来裴逢星发话,为免下不来台,顺势道:既然如此,阮姑娘代饮也是一样的,皆是我们飞仙城对贵派的感谢之情啊!
阮枝喝酒时亦留了个心眼,先抿了一小口,没尝出来任何不利的药草味道,才一饮而尽。落在外人眼中,自是爽快潇洒地饮尽。
好,阮姑娘着实爽快!
单敬一个人不太说得过去,季父便去同其他弟子依次寒暄。
阮枝坐下,裴逢星便凑近了些:师姐可还好?
自然。
阮枝道,你难不成还担心那酒里有毒不成?
裴逢星摇头:众目睽睽之下,季前辈亲手敬的酒,绝不可能有毒。哪怕是季文萱存了不好的心思,只要尚有一丝理智,就不会在这杯酒中下毒。
我只是担心这尘世中的酒,不比灵酒,容易醉人。
阮枝看都不看他:我才不会醉。
裴逢星听她这么说话,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师姐,你真的还好么?是醉了,还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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