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说了怎么罚吗?”霍太妃问。
霍以骁答道:“没有说,许是又不罚了。”
霍太妃的眉头皱了起来,问:“没挨罚,你还挺不高兴?”
见霍以骁沉默,霍太妃的心倏地一紧。
可不就是不高兴吗?
无论起因是什么,伴读和皇子动手,最后在场的都牵连了,都应该有个说法。
最好的重罚,这是个交代。
若不然,依着错处,各打五十大板,有多少错罚多少,也是一种方式。
最最不妥的,就是不罚和轻罚。
昨儿夜里,朱晟在御书房里被狠狠喝斥,又让失魂落魄的冯婕妤领回去,群架起因的一端已然是“罚”了,而另一端的霍以骁又是不痛不痒的,什么事儿都没有……
看起来,霍以骁没有损失,甚至占了上风。
可这样的偏宠,有害无利……
霍太妃想,霍以骁自己也清楚,所以没有挨罚,他一点儿也不高兴。
一些话语在霍太妃的喉咙里转着,斟酌了一阵,还是先忍住了。
等霍以骁离开,霍太妃打发了人手,只留了邓嬷嬷,低声道:“我怎么越想越觉得,以骁这孩子是故意的。”
邓嬷嬷微怔:“您的意思是……”
“他想让皇上重罚他,几次和朱晟打架,去江南也不消停、弄得顺平伯进京告状,不该做什么、他偏做什么……”霍太妃顿了顿,又道,“他在试皇上能纵容到哪一步,又或者是逼皇上狠狠罚他。”
邓嬷嬷抿了抿唇:“四公子心思重……”
霍太妃失笑着摇了摇头。
这宫里,心思浅的活不了。
谁不是被逼出来的。
习渊殿今日无课,但昨晚的事儿早就传开了。
言官们积极,各种议事的折子一本接着一本,霍怀定也看了几本,饶是他自认镇定,都难免有些头晕眼花。
待听闻霍以骁中午回了霍家宅子,霍怀定逮着午间休息,急匆匆赶回了府里。
“你明知道二殿下故意惹事,你为什么要上当呢?”书房里,霍怀定压着声儿,一脸愁容看着霍以骁。
霍以骁笑了笑,满不在乎:“打都已经打了。”
霍怀定不赞同地看着他。
霍以骁道:“伯父,我自己有分寸,朱晟那人,就是欠揍,就这么简单。”
昨夜之事,霍以骁不愿意深谈,霍怀定只能作罢。
看着霍以骁离开,霍怀定一脸愁容。
诚然,朱晟欠揍,但真不该由霍以骁一而再、再而三的动手。
哪怕是真真正正的“兄弟”,朱茂和朱晟打一架,御书房里也要论个对错高下,而不是跟现在一样,不了了之……
霍以骁是一次次被这样的“不了了之”给架在了火上烤。
别说朝堂上如何看,朱晟等几位殿下,又怎么可能不对霍以骁心生怨怼?
这么一个“兄弟”,让他们疑惑他的出身、质疑他的受宠、担忧他的威胁,人之常情。
霍怀定也是看着霍以骁从最初时候的避其锋芒、能让就让,改变到现在会和朱晟争锋相对,皇上若再一意孤行,这种矛盾只会继续激化……
哎……
出了书房,霍以骁离开霍家,到了温家旧宅。
站在地窖入口旁,他才想起来,温宴酿的那些酒,最短也要一旬才能喝,现在还差些日子。
遗憾。
霍以骁转身要走,忽然听见了两声喵叫。
他循声望去,就看到了那只熟悉的黑猫,踏在院墙上,冲着他晃了晃脑袋。
下一刻,温宴从外头翻进来,唤了一声“骁爷”。
语气熟稔,且毫不意外,像是一早就知道了他会在。
霍以骁道:“你来得倒是挺巧。”
温宴笑着道:“黑檀儿见你从霍家出来,就来告诉我了。”
屋顶上的黑猫洋洋自得,舔了舔爪子。
霍以骁:“……”
果真是知道了他在。
他竟忘了,温宴身边还有这么一个得力的眼线。
霍以骁打开了地窖,顺着台阶下去。
温宴跟着往下。
前回用过的小杌子还在里头,她便坐了下来。
“昨儿又打起来了?”温宴开门见山,抬头问霍以骁。
霍以骁用鼻音简单回应。
“你来这儿,是想借酒消愁?”温宴说着,自己笑了声。
霍以骁听出她在打趣,道:“口里没味而已。”
温宴冲地窖口的岁娘比划了一番,而后道:“我带了茶叶来。”
霍以骁挑眉,看着岁娘一样样往外掏东西,不止是茶叶,还有两只茶盏,一只茶壶,若论品茶,实在是太过寒酸,但是只润个口,倒也够了。
小炉子是温家原来的东西,岁娘上回从一堆狼藉物什里翻出来的,热水不成问题。
岁娘在外头煮水,热腾腾的水送到地窖里,温宴泡了茶。
这回的茶叶味道陌生,是霍以骁之前没有在温宴这儿尝过的。
不仅仅是茶香,入口带了一丝甘甜,却又不似蜜糖的腻。
清雅微甜,让他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
温宴这时候才问:“二殿下又说了什么不中听的吗?”
“他说过什么中听的吗?”霍以骁反问。
温宴一怔,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他故意拿不中听的话戳你,你就动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