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妈妈深有体会,她回忆起来就头痛。
彼时,她自不能让温宴去爬屋顶。
庄子里的人手极少,适合到姑娘跟前的更是寥寥,其他人,手脚功夫不行,一旦叫温宴上了梁,就只有抬头看天的份了。
于是乎,白天黑夜,两个人都靠熬。
看谁先把谁熬趴下。
主动权在温宴身上,温宴可以想睡就睡一觉,但邢妈妈不成,她担心自己脑袋一歪,那个躺在榻子上睡得安安静静的小姑娘就手脚飞快地跑出去了。
几天下来,实在是累得够呛。
这吃喝不愁、没有外人的庄子里,大眼瞪小眼的,愣是把眼下都瞪青了。
温宴鬼灵精怪,被守着出不去,她从屋子里的书架上翻了各种书籍,堆到邢妈妈面前。
“要么我把妈妈你念得睡过去,要么妈妈把我念得睡过去!”
邢妈妈习武又通文,可看到眼前这厚得跟砖块一样的书籍时,险些厥过去。
这要不是自家骁爷交代过要好好照顾,邢妈妈都起了把人迷晕、把人绑起来的心了。
当然,在温宴不知道的时候,邢妈妈找霍以骁倒过苦水。
温宴哪里是伺候过公主的伴读,这姑娘根本是祖宗里的祖宗!
只是倒着倒着,邢妈妈却发现霍以骁在笑。
她从霍以骁还在襁褓时就伺候他,看着他一点点长大。
她当然知道,小时候的霍以骁性情活泼,跟着霍以暄,与霍家其他兄弟一块,各个都能上房揭瓦。
霍以骁名义上的父母早就不在了,缺了父母的约束,伯父伯母们又不会与他说重话,他在那些淘气鬼之中,调皮捣蛋第一名。
后来,霍以骁被接回宫里去了。
邢妈妈不能跟着去,在霍家又做了两年事,之后被霍以骁安排来了庄子上。
她见霍以骁的机会少了,也看得出来,霍以骁的性格越来越内敛。
或者说,是阴沉。
本不该属于他这个年纪的阴沉。
霍以骁跟她之间没有疏远,只是他的身边,能让他高兴的事儿少了,他想与她分享,自然也就无从分享起。
邢妈妈为此难过极了。
可这一回,霍以骁是笑了的。
虽没有笑声,表情也很淡,但邢妈妈看到了霍以骁眼底里的笑意。
邢妈妈险些眼泪都落下来了。
只要霍以骁听着高兴,她跟温宴斗智斗勇又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小姑娘家里蒙难,遭遇了这么多事儿,实在是可怜。
整天有事情做,才不会胡思乱想。
之后,邢妈妈甚至纵容温宴,她倒要看看,这小姑娘还有什么“歪门左道”,她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然后把所有的过程都告诉霍以骁。
再后来,定安侯府接温宴的马车到了。
那个和她从白天斗法到黑夜的姑娘,回了临安府。
好不容易热闹了些时日的庄子,又变得安静下来。
邢妈妈能按时入睡、按时起身了,可她却不自在,总觉得日子里少了些什么。
霍以骁过来,亦没有了眼底的那份笑意。
到最后,邢妈妈只能把旧事翻来覆去地说,说温姑娘这样那样。
霍以骁没有打断过,他就认认真真听着,偶尔,出个声算是回应。
原以为,天南地北的,怕是再见不着了。
没有想到,温姑娘又回到京城了。
去岁霍以骁从江南回来,邢妈妈就收到消息了,从那时候起,天天翘首盼着。
不来庄子上也无妨,只要和霍以骁处得好,就是最好的。
没想到,温宴还是来了。
第264章 黑马
前事在脑海中翻涌,邢妈妈的眼睛有些潮湿。
得亏她肤色重,眼眶泛红也不看不出来。
邢妈妈清了清嗓子,道:“姑娘一心要弄明白这庄子大小,今儿老奴不拦您,您只管往屋顶上去。
喏,看见前头那高高的阁楼了吗?
那儿是整个庄子的最高处,您只要上了那儿,整个庄子,一览无遗,边边角角的,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温宴笑得不行,整个身子挂在邢妈妈身上。
温慧和温婧也抿着唇笑。
虽然两人都没有听明白邢妈妈和温宴的对话,但一个魁梧、一个玲珑,一个凶悍冷面、一个活泼笑颜,对比强烈,落在眼里,实在有意思。
再者,邢妈妈看着唬人,但温宴能跟她这么亲昵,那她肯定是个好人!
温慧看人很简单。
阿宴说坏,那就坏;阿宴说好的,那就是好的。
温宴笑了一通,给邢妈妈介绍自家姐妹:“这是我二姐和四妹,她们两个以前没有骑过马,要请邢妈妈费心教一教了。”
邢妈妈朝两人行了一礼,而后,道:“老奴带姑娘们去马厩,先把马儿挑了。”
隐雷还得回城去。
今儿是霍以骁跟着朱桓去户部的第一天,按说也就是熟悉事务,听、看远多于说和做的一天,但说不好会不会有状况,隐雷得做准备。
邢妈妈给温家姐妹们引路。
马厩不远。
温宴一路走去,一路张望。
算起来,哪怕是前世,她都没有好好看过这里。
南下临安时,她的心思定安侯府、在温章身上,对这暂住之处,心存感激,也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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