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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宴心酸,提着笔给他写信。
    细细致致、洋洋洒洒,写自己身边的事情,告诉他也要多说些状况,怕他突然间不习惯,不知道写什么,她还一桩桩问。
    例如那蜀道难,到底有多难,又像是蜀中吃食有些什么讲究。
    送信出去,又翘首盼着。
    盼来的,还是一张纸,上头“嫌弃”她麻烦、事情多。
    嫌弃归嫌弃,内容还是比前回丰富了,起码,一张纸面都了八分满。
    自那之后,也许是潜移默化,也许是习惯成自然,霍以骁但凡出远门,送回来的家书是越来越细致了。
    有一回,温宴正好眼睛不适,需整日闭目静养,不能看东西。
    家书送回来,邢妈妈念给她听,念完了之后,好生感叹。
    想起那些旧事,温宴起身,从书案上拿起了写到一半的家书,又转回了桌边。
    “家书能说的事情多着呢,”温宴把信纸放在桌上,指尖点着,道,“见不着面,我记挂章哥儿、章哥儿也记挂我,我把日子说得越细,他越安心。只’一切安好‘这样宽泛的几个字,谁知道是不是报喜不报忧。”
    霍以骁垂着眼帘,看了一眼,而后,眉头皱了皱。
    他看到了好几个“骁爷”。
    “你跟他说我做什么?”霍以骁一面问,一面定睛细看,待看清楚了,抬起眼皮子,呵了温宴一声,“你还真是什么都往上写?”
    温宴眨了眨眼睛。
    霍以骁把信纸从温宴的手指下抽出来,一张张看。
    他甚至琢磨着,小狐狸是不是分不清文体?
    那篇字字表白、句句衷肠的,温宴管它叫军令状。
    手里这篇,其实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只是从对霍以骁直述,改成了对温章表述,用词没有那么直接,稍微含蓄了一些,但本质上,还是在说她喜欢他。
    家书,需要这么写?
    霍以骁按了按眉心。
    要不是他今夜没有预先知会过温宴,得了空就直接过来了,霍以骁都要觉得,这所谓的家书是小狐狸故意写着闹他玩的。
    深吸了一口气,霍以骁道:“你跟温章写这些做什么?”
    虽然,他没有姐姐,但全天下也没有几个这样的姐姐。
    温宴支着腮帮子,道:“我也没拿假话诓他,写得句句多是真心。”
    霍以骁“哦”了声。
    小狐狸的脸皮,领教了无数次了。
    “我得让他彻底放心,”温宴的笑容收敛了些,“章哥儿很敏锐,梦里的那个章哥儿,一直很自责。”
    霍以骁一怔。
    “自责”这样的负面情绪,把先前的气氛一下子就改变了。
    温宴道:“章哥儿吧,他觉得我和你的婚事是一桩交易,虽然我看起来过得很好。交易的一部分是让他能参加科考、走仕途,我嫁了,但他却因为自己的身体不能考了……他总觉得是他连累了我。所以现在,我得多跟他说几遍,我不是被他连累了,是我就喜欢你,我要嫁的。”
    霍以骁的嗓子有些紧。
    他没有提起梦境,温宴自己提了。
    可正如他所想的那样,梦里所遭遇的难处与痛苦,对温宴来说,是真切的。
    哪怕现在她说起温章时心平气和,可作为胞姐,她在梦里,面对温章的病、温章的自责,她的无力与难过,都是切肤的。
    霍以骁又看了眼手中的信纸。
    温宴这信,写得是“张扬”了那么些,但依她的说法,也是情有可原。
    原个鬼!
    明明白白能讲的道理,她非写得这么奇奇怪怪。
    “温宴,”霍以骁道,“温章才多大,你这么写真的合适?”
    温宴不答,反问:“我进京这些日子,骁爷,你说我给章哥儿写过多少信了?”
    霍以骁:“……”
    算了,他不问了,问多了心烦。
    霍以骁起身要走,温宴突然朝他伸出了手,他把信纸交还到她手中。
    温宴接了,又伸了另一只手。
    霍以骁挑眉看她。
    温宴道:“帕子,不是说帕子洗干净了就还我吗?”
    第318章 比脸皮
    霍以骁站在原地,一步都没有动。
    帕子。
    那条绣了只黑猫的帕子。
    “洗了,”霍以骁顿了顿,以手做拳,轻咳了一声,“没带在身上。”
    毫无疑问,这是假话。
    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温宴数一数二,所以她看得也准。
    当然,霍以骁的这个本事也不差,没有一张胡说八道、拉东扯西的嘴,也不可能回回都把皇上气得头痛。
    可他显然是心虚了,假话说得一点儿不诚恳,气势上漏洞百出。
    霍以骁抿了下唇,略有些燥,夏夜黏黏糊糊的风从窗外吹进来,让人不知不觉间就出了汗。
    他干脆坐下,提起浸着冷泡茶的壶,往茶盏里满上一杯,一口饮尽,又添一盏。
    温宴笑盈盈地看着他。
    她对霍以骁的假话不做评点,但眼睛里,满满都是揶揄。
    且毫不掩饰。
    就揶揄给他看。
    直白又大胆。
    霍以骁眉心微微蹙着,亦看向温宴。
    四目相对,小狐狸的揶揄弄得他才压下去的汗又层层密密地从往外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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