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柏从另一头走过来,看了眼霍以暄的背影,又与姜翰林行礼。
“你也还没走?”姜翰林问。
覃柏道:“那几位新上任的编修、检讨,一个比一个刻苦勤快,下官这么个’老油条‘,不赶紧在油锅里多滚一滚、热一热,哪里还有脸面呀。”
这话说得俏皮,倒也不是光逞了嘴皮子。
覃柏作为侍讲学士,在翰林院里也有好些年了,学问上自是有一番见解。
只是,学海无涯,人外有人。
霍以暄作为霍家子弟、一身矜贵,都还这么努力用心,覃柏苦出身的,岂能因着虚长了些年岁就原地踏步、吃老本?
得更下苦功夫,才不会被年轻人后来居上。
姜翰林听了,哈哈大笑:“甚好、甚好。”
覃柏笑着道:“打趣归打趣,不得不说,霍大人教儿子教得很好,会念书、又不念死书,性情亦开朗和善,无论是做同僚还是当晚辈,都十分讨喜。”
“这倒是,”姜翰林道,“我听说,霍家门槛都要被人踏破了,别人是一家有女百家求,他们霍家,儿子成了抢手的。”
“姜大人说霍家,分明姜家的门槛也一样叫人踏破了呢。”覃柏乐着道。
说起自家的孙女,姜翰林十分得意:“姑娘家说亲,得谨慎再谨慎,昨儿老婆子还在念叨,说我白在朝堂上做了这么多年官,连个清俊好男儿都挑不出来,我与他说,清俊好男儿很多,一旦要成了姑爷,我就看谁都不清俊了。”
覃柏抚掌大笑。
第638章 有趣
覃柏亦有女儿。
今年才五岁,小大人一个,都说童言无忌,却是不知道那么多歪道理都是怎么叫她给琢磨出来的。
家里人都很疼爱她,覃柏更是把女儿视为明珠,喜欢得不得了。
因此,他对姜翰林的话深以为然。
“下官还能省心十年,”覃柏叹道,“十年后,也得看谁谁不顺眼了。”
姜翰林作为过来人,指点道:“没有十年,你得早几年就开始操心起来了,真等到及笄时候,你不着急,家中长辈、夫人,能整天唠叨。我就是个例子。”
姜瑾今年十六了。
若是说了亲了,与男方商量好,在家中再留一两年也无妨。
偏生还没有说定亲事,就免不得让人着急。
尤其是,其他人早就有相看之心,姜翰林这个祖父,之前一直看这个不行、那个不好,耽搁了许久,如今成了“众矢之的”,谁都说他。
两人说话在兴头上,一道出了衙门。
雷雨过后,空气清爽,姜翰林心旷神怡。
“你给我做个参谋?”他顺口提了一句。
覃柏一愣。
这事儿,参谋得好,那是结了个好姻缘,若是参谋得不好,哪怕别人不怪罪,自己想起来时,也会感叹一番。
覃柏原不想开这个口,可又有些心痒,道:“那下官就乱点个鸳鸯,我们刚还夸霍编修呢,不如在两家门槛被踏破前,看一看?”
姜翰林摸着胡子笑:“刚提了谁就是谁,连想都不用想,你倒是会省力气。”
覃柏连连摆手:“惭愧、惭愧。”
待到了岔路口,两人就此别过,各行各道。
这番对话,本是话赶话的,随意说说而已,做不得准数。
不过,兴许是因为提过几句,姜翰林也多生了个心思,用更为审视的眼光来看待下属霍以暄了。
只当个编修,自然不用想那么多,但要添一层身份,姜翰林就变得越发挑剔。
接连几日,指点政务、考校学问。
霍以暄从不嫌烦,反倒是极其认真,等下衙门回到大丰街,便去找霍以骁吃酒。
“也不知道是不是父亲托付了姜大人指点我,”霍以暄抿了一口杏子酒,道,“比我开蒙时的先生还要抓得细,恨不能让我天天给他写几篇文章出来评点。”
霍以骁勾了勾唇:“暄仔,得了便宜还卖乖?这些年,姜大人难得有看得入眼的学生了。”
姜家一门两翰林,书卷气重。
姜翰林资格老、学问好,早十年还在国子监里教课,年纪大些了,就不那么劳累了。
温宴提过一句,梦里时候,在金太师告老之后,接了太师之位的就是姜翰林了。
霍以暄自己也乐。
嘴上说苦,他心里比谁都明白什么是好、什么是坏。
“要不是江绪坚持回蜀地,他进了翰林院,姜大人就教他去了,”霍以暄道,“江绪的学问真的不错,那几篇文章,我反反复复地念。”
提起江绪,霍以骁略一思忖。
算算时日,若顺风顺水,江绪与华师爷应当能到蜀地了。
有华师爷的帮助,想来,不用多久,他们能大致摸清蜀中官场的状况。
霍以骁没有与霍以暄说江绪的事儿,抿了一口酒,道:“是不是受大伯父所托,你回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霍以暄挠了挠头。
好像确实要问一问,姜大人如此看重他,若非受父亲所托,那得寻个日子,拜谢一番。
霍以暄不是个拖沓性子,想好了要问,从霍以骁这儿出来,回了霍家大宅就寻了霍怀定。
霍怀定听完就笑了:“你今年二十一,不是一十二,科举入官,路得你自己走,我还腆着脸给你铺路吗?我可不好意思去开口。姜大人既器重你,你只管好好学,改天该谢就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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