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副使道:“柳仁沣是柳仁沣,甄家是甄家,你不要混为一谈。”
“既然不是一路人,”袁知府道,“那我们对甄家动手,柳仁沣还能为此为难我们?”
“不要让四殿下为难。”年副使道。
“甄家多行不义,能整出来的案卷几箩筐,”袁知府道,“四殿下有心示好,想来不会让柳仁沣为了几个上不了台面的小舅子与我们起冲突,我们也能让柳仁沣知道,蜀地不是软柿子。”
年副使摸着胡子,想了想,道:“我与其他人商量商量。”
这对亲戚的交谈,江绪自然是不知道的,但很快,袁知府交代他与洪同知收拢收拢甄家兄弟的罪状,江绪就明白,蜀地想出手了。
如此顺利,并非江绪和华师爷的挑拨本领有多么得出神入化,而是,这些官员在蜀地嚣张惯了。
十几二十年,铁板一块,京中都察院的御史巡按都寻不出端倪来。
长久下来,早就不是什么小心谨慎的人了,反而是,天高皇帝远,谁怕谁啊!
与此同时,朱钰正着急收拢他们,让蜀地三司越发自命不凡。
本就与甄家矛盾重重,几个原因叠在一块,便要与杀甄家给柳仁沣看了。
他们想得原也没有错。
柳仁沣会为了甄家、不顾朱钰大局吗?
一个妾而已,再宠爱,比得上柳仁沣在殿下身边做事的宝贝孙子吗?比得上柳家的飞黄腾达吗?
不可能的。
柳仁沣又不是个傻子!
涪州衙门当机立断,拿着早年压下来的各种案子,把甄家给办了。
甄家那两兄弟,却跑了一个。
江绪瞧准时机,拖人给他透了风声,甄置眼看着没有时间知会家中,只能听从报信人的指点,埋头离开蜀地,去搬柳仁沣做救兵。
路上耗了几天,狼狈赶到柳府,寻了自家姑奶奶,添油加醋说蜀地事宜。
自家那些腌臜事儿瞒下,只说蜀地官员要投了四殿下,却又不肯遵循什么先来后到、亲疏有别,杀甄家祭旗,好叫柳家低一头。
这番言辞,当然也不是甄置想出来的。
报信人给他说得明明白白!
甄家姑奶奶听闻娘家蒙难,伤心欲绝,柳仁沣被蜀地这般伤面子,提笔去信,想问问蜀地到底怎么个意思。
书信不比面谈,只要心里冒着火,每一个字都能熊熊燃烧。
看得火大了,回信也会带着火气。
一来二去间,火情越演越烈,连夏日雨水都压不住了。
蜀地衙门气愤之下,上书朱钰,想让四殿下评一评理。
这封评理的书信,并没有到朱钰手中。
华师爷急切传书京中,霍以骁从中一拦,蜀地的告状信就这么越过了朱钰,直接送到了都察院之中。
霍怀定拆了信,过目一遍,又交由陈正翰。
陈正翰看完,按了按发胀的脑门。
他清楚霍怀定想动蜀地,也揣摩过皇上的心思,打击那些沈家的附庸余孽,只要证据确凿,皇上应是乐见其成。
只是,怎么这事儿办着办着,把柳仁沣给牵扯进来了?
敢情蜀地那儿的鱼不够肥、不够多,这一网下去,还得把柳仁沣也一并捞起来?
“又为难老头子!”陈正翰瞪了霍怀定一眼,“怕了你了。”
霍怀定连连抱拳赔礼。
第645章 悟了
陈正翰把信纸叠好,重新收回信封里,而后,他站起身往外走。
“这么烫手的山芋,”陈正翰轻声道,“老头子一个人捧不住,少不得再寻人分担分担。”
霍怀定忙道:“辛苦老大人了。”
陈正翰背着手走了。
如此大事,并不是他们都察院手里拿到了一封蜀地向朱钰状告柳仁沣的书信,就能直接办了的。
看起来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不涉及贪墨,亦没有杀人枉法,但牵扯了蜀地与湖广,一旦折腾起来,还牵扯着朱钰。
怎么办、办出个什么结果,他们京中这些老头子需得掌握好。
霍怀定不用问,就知道陈大人是去寻赵太保商量了,若两人拿捏不准,还得再听听金太师的意见。
陈正翰走得不疾不徐,避着日头,一副平日里散步的模样。
有官员与他打招呼,他还乐呵呵地回应,根本看不出,袖口里揣着大事情。
他进了赵太保的书房,见过他的都以为他是来找太保唠嗑唠嗑的,哪里想得到,狂风暴雨已然在聚集之时了。
连赵太保都没有看出来。
陈正翰坐下来,漫不经心问他讨茶喝。
赵太保笑骂道:“你倒是耳力好,知道我新得了些好茶,我自己都只泡了两回,你就寻来了。”
“耳力不好,怎么在都察院做事?”陈正翰笑眯眯地。
等一手接了茶,他一手就把书信交了过去:“太保也看看。”
赵太保接过来,打开看了眼,狐疑地看向陈正翰。
这上头明明白白写着“四殿下”。
给四殿下的信,怎么会在都察院手中?
见陈正翰一脸陶醉地品茶,赵太保没有问他,耐心往下看。
这一看,额头上泌出一层汗。
好家伙!
蜀地三司与柳仁沣干起来了,还要让四殿下主持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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