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敏瞪了老妻一眼。
他当然不愿意。
那两位既不是长房出身,又还没有考中功名,这要是成了孙女婿,万一十年二十年考不中呢?
“老爷想事事都妥当、万般安全了再下场,”柯夫人摇了摇头,“可是,聪明人不止老爷一人,谁都看得着的好处,就是香饽饽!别人待价而沽,我们捞不着!
公子们不怕年纪长几岁,只要得了功名,就没有讨不着媳妇的!
可我们元娘,这都要十六了,耽搁不起啊!
如今又远离京城,京中勋贵是不用想了,老爷还是在蜀地选个青年才俊吧。”
柯敏气得吹胡子瞪眼。
蜀地这地方有个什么才俊!
等等……
好像有一个。
“状元郎,是叫江绪吧,”柯敏摸着胡子,“我了解了解。”
这一了解下来,柯敏就不满意极了。
家底也太薄了!
穷书生一个,真就是要什么、没什么,家里不说在官场上有路子,连略有薄产都谈不上。
这样一书生成了孙女婿,自家得赔上多少力气去给他开道?
无奈柯夫人催得急,柯敏耐不住她唠唠叨叨,借着下去涪州整顿提刑的机会,亲自去会了会江绪。
模样倒是端正,举手投足也像是那么一回事,就是人不通透、不实诚!
柯敏都直接问他家中状况了,意思明明白白,江绪却距人千里。
一个分明没有定亲的人,说自己有婚约在身。
柯敏被驳了面子,气得吃不下饭。
待回到自己家中,对着柯夫人抱怨了一通。
“分明是拒绝之词!”柯敏道,“衙门里一查就知,他没有与人定过亲事。”
“许是口头约定?”柯夫人问。
“没有议亲、没有放小定,算那门子约定?”柯敏气得不行,“能做我资政大夫的孙女婿,孰轻孰重,他不晓得?怕是与哪家村妇私相授受!”
自家说了不够,柯敏心里不畅快,进了衙门,自然也要和同僚们说道一番。
总归是,那个年纪轻轻的江绪,不实诚、靠不住,这样的人当官,得多注意。
汪献忙着写文书,听了大半,头也没有抬,嘴上道:“我倒是挺看好江绪的,先前都察院下来处理蜀地事宜的姚大谦大人对他也颇有赞誉。”
“惯会魅上,官场上能唬得住人,但为人……”柯敏皱着眉头摇了摇头,“不够诚恳,说假话。”
其他官员并不知道江绪状况,亦觉得他说话不真。
当然,未必是存了坏心,仅仅是不想与柯家结亲而已。
拒绝柯敏,总要有个理由的。
汪献却是知情人。
他从临安来蜀地,前后收到了李三揭和温子甫的信,信中恭喜他老汪熬出了头、升官了,也请他多多照看江绪。
汪献一头雾水,怎么这个新科状元郎让这两人都如此关心。
等到了蜀地、见到了华师爷,汪献才恍然大悟。
原来,江绪是定安侯府的姑爷,只等蜀地做出个成果就回京提亲了。
本就是让人满意、能做实事的地方官员,又有了这一层关系,汪献看江绪就跟看侄女婿一样,哪哪都满意。
“这事儿,我要替江绪解释一句,”汪献放下笔,笑着道,“真不是他诓柯大人,他是真的有婚约在身。”
“汪大人怎么知道?”柯敏奇道,“与谁家结亲?”
汪献道:“与定安侯府的姑娘,顺天同知温子甫的女儿。我与温子甫原是同僚,知我调来蜀地,就与我说了。”
柯敏闻言,脸色一时白、一时红。
定安侯府,那岂不是四公子的岳家?
竟然、竟然是让他们得了先机?
怪不得江绪看不上自家,原来是早已经攀了高枝!
柯敏当场不好再说什么,回去之后,对着柯夫人一通埋怨。
“你提的什么人选,让我在衙门里丢了脸!”
柯夫人顾不上反驳,坐在那儿愣愣出神。
状元郎,居然已经被定安侯府挑走了。
那天在霍大夫人那儿遇上的小娘子,是四公子夫人吧,哎呀!
涪州城里,江绪自不可能晓得这些。
他忙完了手中事情,直到夜幕降临,才换下官服,从衙门回家中。
长街两旁,酒楼之中传出来热闹的动静。
自从地头蛇甄家倒下、蜀地官员被换了一轮之后,涪州城里的状况也在日渐好起来。
农业水利、大小作坊、商户买卖、城池建设……
事情虽然多,但朝廷拨了银子下来,上下齐心,能看到不少成果。
江绪身处其中,很满意这些变化。
他坐在小摊子上吃了碗面,走到巷子口,遇到了提着酒坛子、哼着小曲回来的华师爷。
华师爷近来就在城里转,哪里好、哪里不好,他眼睛毒辣。
两人回家后坐下来说了会儿话,江绪回到房中,坐在书案前,把政务上的所思所想都记下来。
忙到深夜,江绪打开了手边的一本书册。
里面夹着一幅画。
画面之上,几株高树伸展长枝,树叶点缀着,又有新芽点点。
这是温婧送来的。
虽无字句,江绪却看懂了这幅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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