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四公子的事儿,礼部是说不顾就能不顾的?
尤其是,糊涂事儿比清楚事儿难办多了。
四公子的婚仪,删删改改,冠礼若不提前准备,到时候哪里来得及?
倒不是冠礼麻烦。
皇子冠礼,议程都有旧例,按部就班着来就行了。
偏遇上四公子。
哪有什么公子冠礼的旧例?
还不是得重头再来?
赵太保道:“我知道,四公子不想礼部那儿为难,可你清楚皇上,他不会不管。”
霍以骁问:“那太保大人的意思是?”
“身份搁在这儿,”赵太保叹了一声,道,“之前,四公子也和我们几个老头子说过,名义上,霍家四夫人做了你这么多年的母亲,你也另有生母,只是皇上不肯松口,而你不想再认一个毫无干系的母亲,这才僵持住了。
我这也就是一个想法,四公子姑且听一听。
你还有一个有关系的母亲,就是嫡母。
俞皇后不合适,却不知道四公子有没有听过,皇上还是皇子的时候,在续娶俞皇后之前,有一位皇子妃。”
霍以骁呼吸一顿:“太保大人是指龙虎将军的孙女?”
“四公子知道她,那就好说了,”赵太保省下了介绍那位出身的口舌,道,“那位走得早,因着沈家的缘故,皇上继位后也未曾追封,但那位的的确确是先帝爷指婚的原皇子妃,膝下无后,四公子记在那位名下,续其香火,也能说得通。认她,也不算再认一位不相干的母亲。”
霍以骁的眉头紧紧蹙了起来。
赵太保的几句话,刺得他心间一阵痛楚。
岂会不相干呢?
那么就是他的亲生母亲了。
那那句“膝下无后”更让霍以骁嗓子酸涩。
有那么一瞬,他想让赵太保仔细看看他的模样,问问老大人,可否还记得郁家人模样,可否能在他的五官里寻到一丝一毫的踪影。
他其实是像舅舅的,像战死了的郁劭。
可霍以骁最终还是忍下了,赵太保看来是毫不知情的。
或者说,为了缓和他和皇上之间的关系,赵太保煞费苦心。
“确实不算不相干,”霍以骁喉头滚了滚,佯装随意地问,“这个主意,是老大人想的,还是皇上的意思?我这么个不清不楚的出身,还记在嫡母名下,不太好吧?”
“是我想的,也请示过皇上,”赵太保压低了声音,“四公子,今儿既然说到这里了,老头子掏心掏肺说几句本不该说的话。
我这个岁数,还能再替朝廷奋斗几年,金太师不行,他等不到几位年幼的小殿下们长大了。
一身本事、一腔热血,总得教到合适的人。
你比大殿下、三殿下合适。
把该教的、能教的,都教了,金太师能安心闭眼,我也能放心地告老,颐养天年、含饴弄孙。
还有不够周详的,也还有其他老臣,能再辅政一番。”
赵太保说完,睨了霍以骁一眼。
四公子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垂着眼帘,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开口之前,赵太保就知道霍以骁不好劝,也没有想着一次成功,反正先提一提,让四公子好好想想,再者,各路旁敲侧击,多少能有些进展。
霍以骁想了一阵,倏地开口:“老大人和金太师是年纪大了,皇上还年轻。”
赵太保道:“这也是皇上的意思,皇上亦是觉得,四公子更……”
说到一半,他见霍以骁抬起了眼。
那眼中冰冰凉凉,还挺冻人,赵太保一时惊讶,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霍以骁放下了手中茶盏,冷声道:“他倒是打得好主意。”
要不是他和阿宴寻到了端倪,知道他的生母不是熙嫔而是郁皇子妃,他怕是要被皇上给诓了。
当年旧事,始终是皇上心结,偏又想认他,折腾着赵太保苦思冥想、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
皇上也不自己开口,让赵太保来当说客。
赵太保从头至尾被瞒在鼓里,以为这是良策,能化解如今的死结,却是没有想到,一腔热血,被皇上这么糊弄着。
站起身,霍以骁直接往外头走,到底是心中不舒坦,道:“老大人的孙子辈都比我年长,曾孙辈又八字没一撇,想含饴弄孙,还得好几年。”
说完,与赵太保告了一礼,出了雅间。
赵太保:……
他看着霍以骁的背景,一口气喝完了茶水,烫得直呼气。
不生气、不生气!
回到大丰街,进了屋子里,霍以骁把点心盒子放下。
温宴打开来看:“奉安馆新出的点心?”
“赵太保想尝一尝,又怕家中夫人唠叨,让我买了匀他一块。”霍以骁随口答着。
温宴拿起一块、咬了一口。
不用问,她也知道这是赵太保想出来的招数。
至于内里的状况……
温宴想起了送给桂老夫人的那张赏菊宴的帖子上,写着赴宴的赵太保夫人的名字。
她这么想,也就这么说了。
霍以骁正换常服,听了一愣:“太保夫人?”
看来,不止是礼部忙,赵太保老两口,也挺忙的。
啧!
他倒不怨赵太保,就是更烦御书房里那个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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