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茂如五雷轰顶一般。
皇上的话在他脑海里盘旋了一遍又一遍。
半晌,他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涌了出来。
什么嘛!
到最后,竟然一个个都对他避之不及。
伴读、妻子、母亲、父亲,所有人都不要他了,都视他为祸害瘟疫。
他这一辈子,短短二十几年,到最后,竟是一个笑话。
连他自己都忍不住捧腹大笑的笑话!
可他不甘心!
凭什么!
凭什么他就要被弃之如敝履?
鸩酒?
白绫?
匕首?
他一个都不想要!
朱茂一边大笑,一边用力擦了擦眼泪,模糊的视线落到了皇上的腰间。
腰带上饰着一把腰刀。
朱茂眼中闪过阴毒,突然发难,一把抽出腰刀,扎向皇上的腹部。
狠狠的,使出了他全身的力气。
“皇上!”吴公公惊叫,扑过去撞开了朱茂。
在场的内侍、侍卫都吓得面容失色,有反应过来的,随着吴公公上前,制住了朱茂。
皇上站在原地,一步也没有挪,他的腹部,没有伤口、没有鲜血,与先前一般。
朱茂摔在地上,腰刀脱手落地,他这才看清楚,这把腰刀,刀柄之下,没有刀身,就这么收在刀鞘之中,只是装饰。
他懵了。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有这样的腰刀?
皇上走过去,蹲身捡起了刀柄,重新收入刀鞘之中。
这是以骁送给他的。
他当时对以骁拿御刀杀人,轻斥了几句。
没过多久,以骁送了他这么一把腰刀。
意思倒也直白。
开刃的刀子不用,不如连刀身都不要算了。
皇上看着这么一把腰刀,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偏刀鞘花纹精致,他很中意,之后就干脆当个饰物。
今日,却是被这把腰刀救了。
皇上垂着眼看向朱茂,眼中再无一丝不舍,冷冰冰地吩咐吴公公:“交给你了。”
说完,他转身向外,走出了偏殿。
吴公公恭送皇上离开,重新回到朱茂跟前,姿态恭恭敬敬,语气却如冬日寒冰:“殿下,小的得罪了。”
一根腰带,缠住朱茂的脖颈,在他惊恐的叫声中越收越紧。
不多时,挣扎小了,叫声止了。
被侍卫们控制住的人,终是再无一点点动静。
吴公公这才松了手劲儿,探了探朱茂的鼻息,确定无误后,他道:“殿下殁了,先挪到榻子上,我先回去禀报皇上。”
皇上没有离开太远,他就背手站在庆霖宫外,看着这条冷冷清清的宫巷。
听吴公公禀完,皇上淡淡道:“知道了。”
第803章 江陵
大殿下殁了。
消息放出去,引得一片哗然。
让人愕然又震惊的,并非是大殿下的死。
依着三司在京城与归德府的调查,大殿下罪无可恕,赐死是合理,若皇上顾念父子之情、开恩留下性命,只贬为庶民,一辈子禁锢,那是合情。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叫人意外。
让所有人回不过神来的是,大殿下意图刺杀去探望他的皇上。
弑君不忠,弑父不孝。
皇上斩断了最后一丝父子情谊,下旨夺了大殿下的命。
所有人惊讶于大殿下的疯狂,回过神来,又觉得那位坚持南下迎灵的殿下重情仁义。
朝野议论了一阵,这事儿就闭口不提了。
不是什么能挂在嘴边、反复品读分析的事儿,万一兴致上来、一个不留心,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反倒是惹祸上身。
朱茂的身后事办得并不繁复。
皇上依旧以皇子之仪安葬他,几个衙门紧急操办,也是有条不紊。
出殡之时,许德妃强撑着病体、最后去看了一眼,回到自己宫室,才扑倒在床榻上大哭一场。
身边众人纷纷抹泪,劝说的话,这几天说了个遍,说不出什么新鲜的了。
惠妃让太医来了一趟。
皇上既然没有让德妃“去了”的意思,她也不会为难许德妃。
再惹祸的儿子,一日故去,亦是丧子之痛。
几张药方子,治不了心中哀痛,但能稍稍宁神,聊胜于无。
御书房里,吴公公小心谨慎伺候皇上。
别看那天皇上心狠,吴公公知道,皇上会有不舍。
杀子,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是气头上一瞬间的旨意,也是事后平静下来,心头上的感慨万千。
这只能交给时间。
时间久了,皇上慢慢就想起的少了。
不过也难说,时间更久些,到了晚年之时,兴许这些旧事就不住钻出来了。
为了宽解皇上心境,吴公公开口闭口,都说霍以骁。
“御林军差不多与殿下他们会合了。”
“殿下该抵达许州了。”
“太常寺报上来,在殿下进德安府之前,又有一批物什会从京中送出,照这个速度,他们能在殿下到承天府时,把所有东西都补全,抽调人力去协助其他衙门赶至。”
“依着重新挑选的起灵的日子,各方配合着,应能把议程像模像样走下来。”
另一厢。
霍以骁一行人离江陵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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