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能,”皇后心如刀绞,捧着徐迢消瘦的脸泪如雨下:“你永远都是我的儿子,我从小看着你长大,我讨厌你的生母,可我爱你啊,人心都是肉长的,我爱你胜过爱我自己,我怎么看着眼睁睁的看着你死?”
景文帝无奈,皱眉喝道:“皇后,快松开他,我们的孩子是述儿!”
“可迢儿也是你的孩子啊,陛下,你对他倾注了多少的心血,你真的舍得杀了他?”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皇后,我不杀他,日后述儿登基成了皇帝,他若不死,要杀的第一个人,就是朕与述儿!”景文帝叹息。
“他不会。”
皇后还没有开口说话,就被徐述打断了。
徐述撩衣跪在地上,
“太子是年少无知,才会被沈凝霜蛊惑,儿臣已将沈凝霜正法,求父皇看在儿臣和母后的份上,绕过太子。”
“儿臣相信,只要有父皇在,即便太子不死,他也再难成气候,倘若日后他真行反叛不义之事,到时候儿臣必定亲自领兵将其正法!”
景文帝沉默了许久,其实,他也有些忍不下心肠。
毕竟是养了二十几年的儿子,怎么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
“太子,废黜太子位,流放。”最终,他叹道。
徐迢被押了下去,皇后松了一口气,流放总比死要好。
徐述接着对皇后使了个颜色,两人一道跪下,“求父皇放过沈家。”
“不行。”景文帝想也没想,直接拒绝。
他如今已将沈元仲下狱,沈元仲必定恨他,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不行,这次你必须放过沈家!”皇后用徐述教她的话说道:“述儿这些年毫无根基,太子被流放,可还有齐王和吴王,他们哪一个不是对太子之位虎视眈眈?”
“当年你因为忌惮迢儿,给他娶了位不中用的太子妃,却赐给齐王、吴王世家勋贵之女,述儿身无长物,你便是让他当了太子,他也难以节制其它亲王,倒不如就答应述儿的要求,放过沈家,这样也能叫沈家欠他一个人情,日后沈家必定会效忠述儿!”
景文帝沉吟了片刻,试探着说道:“父皇……再给你与沈元仲之女沈曦赐婚如何?”
“不必了,”徐述断然拒绝:“儿臣早在一年前和离时便与沈曦一刀两断,夫妻情尽,这次救沈家,亦不过是因为沈元仲是一员良将,而沈明琰是儿臣的至交好友,儿臣不愿看他身陷囹圄罢了。”
景文帝听到这回答,暂时松了一口气,又思索片刻,“罢了,这些年来都是朕疏忽了你,你既有要求,父皇焉有驳回之理?”
他慈爱的看着徐述,“述儿,父皇与你母后,一定会为你重新挑选一位贤良淑德太子妃,辅佐你左右,敬你如天,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尽可以告知父皇。”
“但凭父皇与母后做主。”徐述说道。
*
沈曦等到很晚,也没有见到徐述回来。
她担心沈家,担心沈元仲和沈明琰会在狱中吃苦,也担心表姐会难过……
沈曦坐不住了,忙揭开被子下床,去廊庑下等徐述。
小鹂过来劝她,沈曦摇头:“去瞧瞧,等他回来你过来叫我。”
小鹂只得去门口守着,没过多久就匆匆回来,“王爷去了书房。”
“可能是有要紧事。”沈曦想着,算了,那她再等等,等他不忙了。
可她一直从傍晚等到深夜,都未曾见徐述回来。
没来由的,沈曦竟有些担心。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她屏退了众人,独自一人去寻徐述。
找了一圈却没看见人,沈曦提着角灯在门口张望着,书彦提着一壶清酒悄悄过来,将她引到花园的凉亭中,轻声道:“王爷在里头喝酒。”
一轮圆月高悬于天边,男人却独自站在凉亭中,风吹动着帷幔,隐约遮住他的身影。徐述着一身青衣,背对着沈曦,望着面前的一池湖水在饮酒。
他仰起头,酒水灌入喉中,辛辣的刺激感暂时屏蔽了他内心的痛苦和苦涩。
酒水顺着他的棱角分明的下巴洒了一身,泅湿了他干净的衣衫,他却恍若不知。
书彦刚想说话,沈曦却将手指轻轻抵在唇边,示意书彦噤声。
书彦躬身一礼,将清酒递给沈曦,矮身慢慢退了下去。
他的背影,单薄而瘦弱,微微佝偻,看起来是那样的孤寂。
沈曦忽觉有些心酸。
突然之间,她好像没那么恨徐述了。
当初她决意和离,就是因为心中过不去那道坎,他说他爱她,可他的太沉重太复杂,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他说他后悔,可又什么都瞒着她。
她曾经想,纵然是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因而不顾一切的想要逃离。
徐述喝完了一壶酒,倒了个底朝天也再倒不出一滴,他不耐烦的摔了酒壶,喊道:“书彦,书彦!”
书彦没有过来,却有一双白皙的柔荑伸了过来,将他面上的酒渍擦了个干净。
那双手,渐渐的往下,温柔而耐心的擦拭着他的衣衫。
徐述忽而伸出手,握住了这双柔荑。
“别动。”沈曦低声呵止他。
徐述便乖乖的,当真不动了。
沈曦给他擦干净了些,一抬头,猝不及防的撞进他温柔的眼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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