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刘管家并没有一丝意外。“果然是当过兵的人,警觉意识很好。”
“那个监视我们的人真的是你。”林可岑用的并不是疑问句,而是切实的肯定句。
刘管家并没有回答林可岑的想法,只是将自己手中的油灯放在了林可岑床尾的圆桌上,然后又非常冷静地落座。他现在的表现像是以往一样,是来跟林可岑聊天谈心的,“说起来,我还没有跟你说过我的名字。”
“刘璞玉,我的名字。”他直接回答了他自己提出的问题。“听说这名字是我父母给我取的,不过我也不记得,所以不太清楚是不是真的。”
刘璞玉像是独自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中,眼神恍惚地盯着面前的林可岑,但实际上却又好似并不在看他。“陈家养育了我,当然我也在报恩。”
“如果真的是如此,你现在所做的,便是白眼狼的行径了。”林可岑早已看见了那别墅外头如同残阳一般热烈的火光,火焰烧灼着天幕,有什么烧焦的味道传来,并不好闻。而且,似乎有什么东西过来了,奇怪的嘶吼声渐渐清晰起来。
“这种末世,还在乎这些?”刘璞玉像是觉得好笑,于是他笑出了声,哈哈哈的大笑声充斥在这个不眠的夜晚中,黑漆漆的空间内有点渗人,终于,他像是笑够了,这才缓缓道:“其实我虽然不在乎,但总是想要和人说一说的。”
林可岑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痛苦与挣扎,但偏偏没有恐惧与后悔。他对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不后悔。
对方并没有等待林可岑的答案,他率先说了下去。“原本,我也只是想要报恩的,如果不是一个记者告诉了我真相。其实这真相远比小说精彩,人性的恶,显然超越了人类自己的想象。”
“的确,我的父母是陈家人的朋友,但所谓的朋友不就是为了来背叛的吗?”他的声调没有任何的起伏。“我父母是陈家的生意伙伴,早些年的时候,也是业界白手起家的奇人。只可惜,他们遇人不淑,搭上了陈家人这样的败类。他们欺骗了我的父母,整垮了我父母的公司,并且还在最后落井下石,给了我父母致命的打击。”
“是他们,逼死了我的父母。但却又假惺惺地收养了我,同时给大众塑造出一个善人的形象,令人作呕。当然,我最恨的还是自己,竟然真的将他们当做恩人过了十几年,每次回想,我都觉得对不起我死去的父母,他们在九泉之下该多么愤怒啊。”
林可岑早就猜测过陈父与陈母不是那种会收养一名婴儿的大善人,但真相打在他的面前,还是令他觉得窒息。商场上,胜负乃兵家常事,或许陈父与陈母所做在他们那个圈子看来也无可厚非,但站在道德上,却是有点冷酷。
欺骗朋友,将朋友骗了个倾家荡产,显然不是君子所为。
只是,如果陈父与陈母并未将他们当做朋友呢?
林可岑想不下去了,他甚至无法想象当年陈父与陈母收养刘璞玉时的心态。或许是有一点的愧疚吗?又或者只是一种变态的自豪感?
不要太低估人的恶意。
林可岑闭上了眼睛,“所以你跟我说出这些是为了什么?”
“大约,不想要让他们的罪行完全被抹杀吧,我总是希望,有个人牢牢记住它。”刘璞玉的声音有点虚无缥缈,轻的像是要吹散在风里。
“你要做什么?”林可岑已经从对方的语气中听出了什么。
刘璞玉嗤笑了下,反诘道:“你说呢?”
“我想你打开了别墅外的铁栅栏大门,为了掩人耳目争取时间,又放了一把火。”
“你真聪明。”刘璞玉拍手叫奇。“我一直觉得我和你很像,应该能够成为朋友,果然你很了解我。”
“我想,这不是一句称赞,至少我做不到成为一个杀人犯。”林可岑冷静地回答。“而且你这么做,显然也将我们算了进去,你也不打算放过我们。”
刘璞玉沉默了,但他很快又抬起了他那张好似平平无奇却又被火光照亮的清秀容颜,缓声道:“我错了,我们或许无法成为朋友,你还不足够了解我。”
说着,他突然朝着林可岑扔过来了一串钥匙。
钥匙叮铃铃作响,在黑暗中的声音极其清脆。
“看你的表情,应该已经猜到了你那把是什么钥匙,好了,趁我还没有改变主意前,带着少爷离开。”刘璞玉平静地将这句话说完,便不愿再此多留,拿起他那盏一直不曾离身的油灯离开了林可岑的房间。
他打开大门的那一刻,与正准备疯狂敲门的陈尔丁打了个照面,几乎在瞬间,陈尔丁正准备敲门的手直接握成了一个拳头,狠狠地打在了刘璞玉的脸上。
“你个混蛋,是不是你?!”在听过林可岑的猜测之后,陈尔丁似乎将一切都捋顺了,所以,当他看见刘璞玉在林可岑的房间内,几乎以为刘璞玉对林可岑做了什么。
刘璞玉手中的油灯直接摔落在了地上,经过猛烈的撞击,油灯却神奇地坚强闪烁着微弱的光。
“住手。”林可岑直接握住了陈尔丁的手,陈尔丁立刻卸了力道,只是很是不解。
“你不是说他很有问题吗?而且他这么晚来你房间做什么?”如果前面一句是疑问,后面一句或许只是妒意了。
“哈哈哈哈……”还没有等林可岑回答他,跌坐在地上显得有点狼狈的刘璞玉却是直接爬了起来,那盏油灯还在地面,但现在他已经完全不需要它了,因为他需要它为他完成的事情已经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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