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翼一开始还反抗,但这些丫鬟都是十来岁的光景,那小哥哥好看归好看,力气却如大哥一样力大。
赵翼很快就被丫鬟抱到了公孙月的闺院,公孙月瞧着赵翼脏兮兮的,便让丫鬟抬了热水过来给他洗澡。
赵翼自是不依。
他年纪甚小,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骨气,窝在门缝后面就是不肯出来,公孙月是个硬脾气的,越是搞不定的事,她越是亢奋,“你怕甚?赶紧洗干净了,我带你买糖人吃,贼兮兮的,你不难受么?”
赵翼被扒了精光扔进浴桶里时,他只是双眸瞪大,一颗泪珠子也不肯落下来,小脸泡的通红,双手紧紧抓着浴桶边缘,一副视死如归之态。
公孙月瞧了他几眼,又往下看了看,好像看见了不得了的东西,最终平淡的总结了一句,“你不是妹妹?无妨的,实话与你说,我也不是男子。”
赵翼还是没说话,丫鬟伺候着他沐浴后,实在寻不到男孩的衣裳,就找了公孙月幼时的衣裙给他换上。
是粉色绣并蒂莲的裙裳,腰身还系了墨绿丝绦。
公孙月本着一颗善心照料着他,本以为这孩子会感恩戴德,谁晓得赵翼一个晚上一声不吭,公孙月让他吃茶点,他也不动。
这下可急坏了公孙月,“乖啦,吃吧!你若不吃,我就在你头上插草,将你卖人牙子。”
赵翼不知何为“人牙子”,但听公孙月的语气,“人牙子”定不是善人,天色已然大黑,他开始想父亲和兄长了,若是父亲和兄长在身侧,旁人定不敢如此对待他。
公孙月从小娇生惯养,锦衣玉食,六岁的年纪,已经比寻常人家十岁的男孩还要高大,她索性将小团子抱在了腿上,又见他着实可人,就在他脸颊上啄了一口,“怎的不高兴了?我吓唬你呢,我家中只我一人,不如你留下与我作伴可好?”
公孙月的任何讨好都对赵翼没有丝毫用处。
他隐隐之中觉着自己被人“轻薄”了。
外面的噪声没有丝毫减弱,也不晓得酒馈有没有结束,怎的父亲和兄长还不过来寻他?赵翼反复思量,他紧绷着一张小脸,不进食不喝水。
公孙月急了,她倒是很想养个宠物,可若是这般饿死了,爹爹和娘亲定不会放过她。
说曹操,曹操便到。
长公主过来看女儿,顺便看看孩子可安好,听说定北侯家的赵二公子丢了,长公主当即就来查看公孙月。
公孙月心虚,一个不留神间,赵慎从她怀里挣脱,“噔噔噔”跑到穿榻边,直接趴在地上,就爬进了床底,他像是受了多大的刺激,这时寻着最安静的地方躲起来。
赵凌为了找儿子,擅自调动了禁军,彻夜封锁城门,闹得满城风雨。
公孙月很机智,越想越觉着不对劲,便去床榻边唤了多次,赵翼就是不肯出来,最后还是公孙月吩咐下人将千工床提起,这才发现赵翼还是以趴着的姿势,窝在床底一动不动。
这件事还是公孙衍发现的。
为表歉意,公孙衍与公主亲自登门定北侯府,将失了魂的赵二公子“完壁归赵”。
自那之后,赵翼便排斥女子的靠近,此前贴身伺候他洗漱的丫鬟也被驱逐了出去,一点点大的个头就开始自力更生。
当赵凌与赵夔问及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时,他只字不提。
转眼,公孙月及笄这年,长公主与公孙衍携她入宫,赵翼在宫宴上又见到了她。按理说他本不该记得幼时的事。
可恨的是他记忆骇人,不但记得长大后的公孙月,就连她幼时怎么对待他的,他也记得一清二楚。
那时的赵翼早就不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了,赵家的子嗣启蒙早,个个聪慧过人,以至于比同龄人都要心智成熟。
见到公孙月,不亚于让赵翼回想起了不堪的往事。
可以这么说,公孙月就是他这辈子的克星,他无数次夜里的梦魇全是因她而起。
那次宫宴,赵翼自然对公孙月爱理不理。
公孙月比赵翼年长三岁,这个岁数还没有出阁的女子已经很少见了,她一路跟在赵翼身后,惊讶于当年那个小团子竟长成如今这般英俊伟岸,温文尔雅、 品貌非凡。
只是几年前就听闻赵家二公子有隐疾,不可碰触女子,一次偶然的机会,公孙月获知是因她而起。
反正她尚未嫁,而赵翼也未娶,思来想去,公孙月便有了另一番心思。
“赵二,你等等我,我一路追踪过来,对歹人颇为了解,若得我相助,你可事半功倍。”
见赵翼还是不理她,公孙月又道:“你那两个妹妹如此娇花,只要晚到几个时辰,后果不堪设想,你自个儿想想吧!”
这话很管用,赵翼身形微滞,一身簇新的宝蓝色锦袍衬的身形挺拔俊儒,他只给了公孙月一个侧脸,但即便如此,也可见他面色不佳,“好,那你跟着!”
寥寥几语,已是赵翼能拿出的所有诚意。
天知道,他时常沐浴就寝时便能想到那日的场景。
这些年,公孙月对他而言就是一件不可提及的“不堪过往”。他并非厌恶公孙月,他是厌恶当年那个手无缚鸡之力,任由旁人拿捏的自己。
公孙月紧跟其后,觉着赵翼太过孤冷,又问了一句,“赵二,你不记得我么?”
怎么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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