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褂子是给皇上的,前儿皇上念叨想去南苑校射,这褂子正合穿。”佛拉娜摇摇头,将手上石青褂子抖开,袖口上五爪龙腾云驾雾,威势不凡,银鼠里子薄薄一层,却很保暖。
雀枝在旁笑道:“这褂子可真好看,小主做得用心,皇上定然喜欢。”
“皇上若是喜欢,也不枉费了我这几日费的心思。”佛拉娜微微一叹,将褂子整齐叠好放到炕梢,端着茶碗暖手,转头看向窗外:“天要亮了,我也睡不下了,再酽酽地沏一碗茶来,稍后替我梳妆,去向皇后请安吧。”
雀枝忙道:“这还早着呢。”
佛拉娜微微摇头,“服侍皇后梳妆,乃是妾妃应尽之礼。……今儿前朝休沐,你说,皇上会不会与娜仁一起去坤宁宫?”
雀枝默然未语。
坤宁宫一早就热闹极了,皇后梳妆整齐,明紫绣并蒂牡丹的旗装颜色鲜亮刺绣繁复,发髻间的大凤钗凤尾张扬,凤口衔出的一颗大珠垂在皇后饱满的额前,衬得她气度愈发雍容。
娜仁也是第一次到坤宁宫西偏殿来,这西偏殿坐西朝东,房门开在南间,中堂与北间打通,一进西偏殿,先入目是正对房门的墙边设立的香案,案上金光灿灿,正是重达几十斤的纯金打造凤印,赤金盖子上正为‘中宫皇后之宝’六字,不过这东西平日并不动用,皇后日常所用之印轻巧不过掌心大,这一方印仅代表中宫的尊贵身份。
凤印两边分置《女四书》与厚厚的大部头《宫规》,娜仁看见那玩意就脑袋疼,也不知道皇后每天看着是什么心情。
墙上挂着的是长孙皇后贺谏图,听闻乃系皇后当日闺中亲笔绘制,不算构图精妙笔法自然,中规中矩,胜在寓意。
转身向北去,越过一重悬着明黄纱幔的紫檀镂雕三多九如落地罩,最引人瞩目的便是尽北边三层台阶之上的紫檀嵌金凤皇后宝座,凤座背靠一架六面紫檀嵌金屏风,屏风六面分别是‘百子千孙’‘大雁双飞’‘相禄寿喜’‘三星高照’‘举案齐眉’‘龙凤呈祥’,嵌金纹样华丽不凡,栩栩如生。
墙上赫然悬着一方匾额,匾上锡金的四个大字“端贤淑敏”,乃系御笔,凤座左右有一对相对设立的珐琅仙鹤,另有香几、宫扇、香筒等物,处处布置华丽端方,彰显中宫风范。
此时皇后便端坐于凤座之上,凤座下东西两溜二十四张紫檀交椅,束腰高几间隔开来,此时佛拉娜与张氏已寻位置落座。
昨日见过的昭妃、纳喇氏与李氏正侯在殿外,本来娜仁也打算随大流的,接过一个晃神就被康熙拉着进来了,康熙也后知后觉,二人对视两眼,都有点尴尬。
皇后忙起身对康熙请安,兰嬷嬷眼角余光瞄到娜仁行走自如姿态优雅的模样,眼神略微复杂,眉心微皱,眉宇间的异色却又迅速消散。
康熙微微一怔后,从容不迫地掸了掸衣袍,笑道:“倒是朕疏忽了。”
“没什么。”皇后抿唇一笑,向秋嬷嬷一扬脸,示意继续流程。
请安奉茶后,皇后一一赏了,娜仁与昭妃的同样多,纳喇氏与李氏的同样多。
娜仁得了两只金钗一匹缎子,得益于这些年被太皇太后与太后养宽了的眼界,她并没觉得这一份礼有多丰厚,昭妃也波澜不惊地收下,行礼谢恩的规矩半分不差,多余的情绪一分没有。
纳喇氏与李氏比她们短两支金钗,多一只手镯,行礼谢恩见的规矩也不错。
倒是张氏在旁看着颇为眼热,皇后当日也赏了她一份,今日纳喇氏与李氏便是比照她当日的例,然皇后赐予昭妃并娜仁的那两支钗实在精美,让人心喜。
康熙一来就站了皇后的宝座,说起去南苑校射的事情时候娜仁还在微微出神,想到昨夜康熙信誓旦旦地说:“阿姐于玄烨亦姐亦母,玄烨虽不能给阿姐一个孩子,却能保阿姐一生平安,富贵无虞。”
思及此处,娜仁以袖掩唇不着痕迹地打了个哈欠,眉宇间流露出几分疲色。
佛拉娜就在她身边坐着,此时用手肘轻轻一碰她,皇后与康熙正说到校射可要携后妃们去,娜仁刚回神,便听康熙道:“带你们也罢,只是怕你们在那边无甚意趣,又嫌不如在宫中。”
“出去逛逛也好。”娜仁随口搭茬,“也有好几年没去南苑了,不知是不是还是当年景象。”
康熙闻言,也略有些感慨,“当年汗阿玛在世时,最喜欢的就是南苑风景了。”
皇后在旁笑道:“皇上不如就把我们姐妹都戴上,也让我们见识见识。带了这个不带那个,厚此薄彼,不患寡而患不均啊。”
“那就都过去吧。”康熙倒无甚意见,也没多坐,只道:“朕还有半卷书没看完,你们慢慢坐吧。”
他起身潇潇洒洒地走了,留下一屋子女人,都还不大熟悉,皇后笑眯眯地一一慰问过,便道:“既然要去南苑校射,诸位妹妹都回各宫准备去吧。骑射衣服,管用的东西,皇上的意思,这几日便要动身。难得出宫消遣消遣,诸位妹妹可要精心。”
杠精娜仁很想要告诉皇后小妹妹装姐姐的样子虽然可爱但是并不符合伦理,但再一想,天家尊贵胜过伦理,古人还讲究天地君亲师呢,岁数在位份面前好像也不算什么。
虽然被一个小她好几岁的小姑娘叫妹妹她确实觉得瘆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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