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到即止没有多说,也不好在永寿宫多逗留,只道:“皇上的意思,天儿冷了就给你抱病,方便你猫冬,也少些事端。”
宫里添了个孩子,可不得热闹一阵子,如今掐着指头一算,小皇子满月正好该是天冷的是时候,娜仁报了病,正好把满月礼躲过去,还有冬天皇后一轮轮宴请命妇的赏花、暖炉会,她也可以借病躲过去。
而且正好契合了她的病弱人设。
娜仁对此接受良好,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等唐别卿起身要走,又忙忙叫住他:“你家小闺女是不是要满月了?名字取好了吗?”
没错,八月里唐太医喜得爱女,结果后开花,爱得如宝如珠,娜仁还给了洗三的添盆,也吃到了小姑娘出生的红鸡蛋。
听她提起女儿,唐别卿脸上微微带出些笑意,道:“是,明日满月,我已向院正告了假。取了个乳名叫‘润柔’,她五行属火少水,故取了个‘润’字。”
娜仁笑了,“这可真是……我备了一份礼给小润柔,倒不是十分珍贵的东西,你就收下吧。”
她一扬脸,琼枝捧出一个大锦盒来,娜仁指道:“有一块玉、一把长命锁,还有一匹叠着的天香绢,给小孩子裁里衣是好的。还有两部御制书籍,都是幼儿启蒙用的,给你家小子。这样装着不大惹眼,就是得麻烦你自己把礼物扛回去了。”
她面带打趣地笑,唐别卿沉默片刻后也笑了,摇摇头,叹道:“误交损友啊。”
复又正色向娜仁道:“我代润柔多谢你。”
“有什么好谢的,论理,以咱们的交情,她还要叫我姑姑哩。”娜仁笑容隐含深意,唐别卿直觉不对,却不像是要搞他,只恳切地道了谢,捧着礼物退下了。
留下娜仁在殿内坐了良久,琼枝送了唐别卿出去,回来笑道:“您还在出神……当年老祖宗以为您喜欢唐太医,奴才还不以为然地,如今看来倒是未必了。”
“我喜欢他?”娜仁翻了大大的一个白眼,轻哼一声,用浑身的动作表达着对琼枝这句话的鄙视,她将太福晋与她的那个荷包从身后拿了出来——方才唐别卿来请脉,她也不好再把荷包收在袖口里,匆匆忙忙地,就塞到身后了。
她将那荷包递与琼枝,嗔怪地道:“你怎么也学起老祖宗来?生活里乱点鸳鸯谱,我要真对他有意思,当年要死要活也能嫁出去!这个荷包你替我收在寝间上了锁的炕柜里,悄悄地,不要叫旁人知道。再有,让豆蔻打听打听佛拉娜醒了没有,若是醒了,我想瞧瞧她去。把夏天存起来糖卤的黄梅子取一罐子出来,你再备两样礼吧。”
琼枝也就是随口一说,此时听了她的吩咐一一应着,也没问荷包是哪来的,自去收好了。等备了礼物回来,见娜仁还盘腿坐在那里发呆,她便真觉着疑惑了,“您今儿是怎么了,总发呆。”
“没什么,我就是想到,唐别卿他大儿子也到了开蒙的年纪了。”娜仁意味不明地感慨了一句,“时光催人老啊——”
然后话说到一半就被琼枝打断了,但见琼枝翻了个白眼,道:“您就别在这感慨了,您今年还没到二十呢!预备给马佳小主的礼,除了您说的黄梅糖卤子外,还有六匹质地柔软的天香绢、二斤东阿、六两燕窝——咱们宫里的燕窝一向不多,这还是夏日里有人送的,您也不吃,就压了箱底了,送人正好。”
娜仁听了也不由笑了,又嗔她:“你这张嘴啊,平时不显,私底下刁钻得厉害。人还以为你是个多圆滑的人呢,其实也是个促狭鬼。”
“今年葡萄果子结得不好,竹笑说是埋根埋得不对,这几天就开始带着麦穗她们张罗上忙活起来了,又从花房叫了人帮忙,发誓明年要有个好收获。”琼枝随口转移话题。
娜仁便被她勾走了注意力,嘀咕道:“今年的葡萄长得不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咱们施肥不地道的缘故。”
“此话怎讲?”琼枝很摸不着头脑,等娜仁神神秘秘地吐出一句“农家肥”,琼枝脸都绿了,低声道:“皇宫大内,搞那东西像什么样子!”
娜仁叹道:“你也太上纲上线了,我不过随口一说罢了。说来琼枝今日你好不对劲。”
琼枝一怔,“是吗?”然后摇摇头,叹道:“是想起了些旧事吧。”
娜仁脑子里的那根弦总算搭上,然后一个激灵,拉着她道:“是我不好……要不你歇两天?让福宽跟着我,没问题的。”
琼枝轻笑着道:“有什么大不了的,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正好奴才也想去看看马佳小主,您快起来换身衣裳吧,这会子外头可没有多暖和了。”
娜仁见她兀自开始忙碌吩咐预备出行事宜,心中隐隐有些愧疚:琼枝处处为她着想,她却忘了琼枝的伤心事。
乌嬷嬷适时进来,向娜仁笑道:“主儿,后头花园里的茉莉天凉了,要搬进暖房里,竹笑分不开身,请我来问您的意思,还是放在去年那地方吗?”
“就放去年那地方。”娜仁见了她,眼睛一亮有了主意,招手叫她凑近附耳过来,说了两句。
乌嬷嬷目光温暖地看看她,又看看琼枝,笑道:“您的意思,老奴知道了。不过主儿,老奴可得说公道话,琼枝才没有您想的那么脆弱,您总当她玻璃人儿似的,可不像样子。人家如今是出入风光说一不二的永寿宫大姑姑,老奴都得听她指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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