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远了,琼枝念叨娜仁:“您瞧公主与您那样好,您怎么总是逗着公主玩儿。”
“你看我像是有什么母性光辉的人吗?”娜仁也不管琼枝听不听得懂,通通说了出来,“我和皎皎啊,就是她哄我开心,我看她高兴。我庇护她平安长大,日后嫁得如意郎君,她哄我开心十几年,日后出了嫁,若是抚蒙,山高水远,几年能见一次?谈何母女。况且感情都是处出来的,虽说孩子无辜吧,可她的生母是那样的脾性,我若一开始就掏心掏肺地对她好,岂不是脑袋有坑?”
琼枝嗔她道:“您总说这些不着调的话。”不过仔细咂摸咂摸,也是有道理的。
后头那一句她没敢说给娜仁听,不然只怕娜仁就真要飘起来了。
还是冷静点好。
琼枝心中默默道。
娜仁赶到长春宫时,暖阁里的战争已经进入到白热化阶段,具体来说就是遏必隆夫人疯狂输出,正在极力向昭妃灌输‘生个孩子才能在宫中站稳脚跟’‘给家族撑腰是你应该做的’‘如今皇后依然有孕,家里又是那个样子,如果昭妃再不有孕,在宫中就无立足之地’。
娜仁在外面听了两耳朵,面目狰狞:这是什么狂野洗脑派的野路子选手啊。
然而暖阁内遏必隆夫人还在继续,先是瓷器清脆的一声响,娜仁猜测应该是她喝了口茶又将茶碗放下,与杯托相碰的声音,然后她声音微沉,娜仁能够联想到她严肃的面色,只听她道:“娘娘您入宫已经四年,中宫有喜,老爷被革职,咱们家正是急需后宫扶持的时候。如果您再不有孕,我们只能从族中挑选适龄体健的女子入宫,为皇上绵延后嗣,为我钮祜禄家换取生机。”
昭妃口吻仍旧淡淡的,“嫡额娘此言差矣。当日赫舍里氏送赫舍里庶妃入宫,皇上已恼了皇后与赫舍里家一回。您敢说,钮祜禄家便能例外呢?妄图以后宫把持皇上与前朝,乃是大忌,嫡额娘替本宫转告阿玛,本宫还想安安稳稳地在这后宫活上两日。无论是本宫,还是钮祜禄家,与皇后及赫舍里氏都无法相比,不是吗?”
她这样长篇赘述的时候极少,话音缓缓地,仿佛自带溪水潺潺伴奏,娜仁甚至能想象到她说这话时眼角眉梢轻挑着露出几分威慑与少有的攻击力。
一语落地,殿内安静许久。
娜仁听见遏必隆夫人佯装咳嗽两声,清清嗓子,仿佛已经组织好语言打算开口,便向着走出来的青庄猛使眼色,青庄会意,向内放声通传道:“慧妃娘娘驾到!”
里间的遏必隆夫人听了忙忙起身向娜仁请安,既然娜仁来了,她当然不好久坐,没一会就强笑着醍醐告退。
昭妃喊住她,“慢着,我这有两个人,嫡额娘带回去吧。”
她一扬下巴,春嬷嬷郑重应是,下去没一时,带着两个人进来。
却是鄂嬷嬷与鹣鲽,这二人见了遏必隆夫人,忙跪下请安。
遏必隆夫人微微拧眉,问:“昭妃娘娘这是何意?”
“让嫡额娘您把阿玛的人带回去养老的意思。”昭妃掀起眼皮子撩了遏必隆夫人一眼,“这还不懂吗?”
遏必隆夫人登时面色铁青,娜仁眼睁睁看着她额角的青筋都要暴起了,但见她行至炕前,也不顾娜仁还在,声音极低地道:“娘娘您是铁了心要撇开家里了?可您要知道,这宫里的路不好走,从前若不是家里都给您铺好了……”
“你们给我铺什么路了?铺出这锦绣前程,尊贵妃位?”昭妃嘲讽般扯扯嘴角,“怕是给我留的隐患更多吧?这些年的明枪暗箭,可都不是我招来了。来人送客!”
娜仁看着她,眼睛都亮了。
带遏必隆夫人咬着牙领着那二人离去,娜仁道:“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好生猛!我听你顶她听得心尖都发颤!”
“先别说我,是叫你来帮忙的,你在外头听壁角看热闹,可欢喜?”昭妃斜眼睨她,娜仁讨好地笑道:“我这不是头一回见这样的热闹,不免多听了两耳朵,况刚才那回你们说的那话,我进来好吗?”
昭妃端起茶痛饮半盏,然后轻嗤一声,“有什么好不好的。”
倚霜笑容满面地为娜仁奉上茶来,娜仁心有惴惴地用嘴唇一抿,还好她们长春宫还没变态到用苦茶待客的地步,入口的酸甜爽口的果子露,娜仁眉目一舒。
倚霜见状,笑道:“您可不必怕,奴才怎敢用那苦茶招待您呢?”
娜仁满意地喝了两口,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又问:“方才招待遏必隆夫人……”
倚霜微微一怔,还是如实告知,“从前皆是如常,今儿是娘娘吩咐给夫人上苦丁茶,下下火气。”
“噗嗤!”娜仁忍不住笑出声,指着昭妃直道:“你可真是个鬼才,鬼才!”
昭妃盘腿往炕上一桌,手拈着一串念珠,眉目淡淡的,“他们心不静,那就由我来替他们静一静。”
“要说我与你那嫡额娘,从前也是识得的,倒不知道她还是这个脾气。”娜仁撇撇嘴,道。
昭妃看她一眼,似是牵了牵唇角,“她不是与我阿玛同心同德,而是为了保住她的尊荣富贵。不然你当她乐意拉下脸来入宫,与我讲道理?”
她一掸袍角,轻嗤一声。
娜仁看她全然是天成的洒脱风流,不由道:“我总觉着,你不该困在这宫里。富贵荣华,何曾是你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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