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穿越带个空间灵液,恨不得叫谁死谁死,叫谁活谁活。
她呢?她只能静坐在这里,感觉着生命的流逝。
多悲凉啊。
虚握的拳头中空气带着夏日的热,娜仁倏地紧紧握住,唇抿得失了颜色也无知无觉。
“娜仁……莫怕。”太后走到她身边,按了按她的肩,低声安慰道:“会无事的。你若是怕,回去等着就是了。”
“我没怕。”娜仁嗓音微微有些沙哑,“就让我在这等着吧。”
这一殿的人心里都是七上八下的,无论平日里如何地不和,或偶有些龃龉,都不是什么恨不得地方立刻去死的大仇。况且皇后素日不说心胸豁达,在小处上也少有与人为难,出手阔绰大方,处处又遵着规矩行事,并不算难相处。
如今皇后生产遭遇意外,若只是大出血,止住了就好。但迟迟止不住,其中定有原由,后果也十分严重。
念着皇后好的还有不少,这会危急之际,心里自然都不好受。
康熙一颗心挂在了皇后身上,众人都往东偏殿去了,小阿哥被稳婆清洗干净裹着鹅黄襁褓抱过来,太皇太后仔细看了许久,却笑不出来,“是个周正孩子……皇后如何了?”
稳婆道:“血尚未止住,医女已经施针了。”
东偏殿内的西洋自鸣钟指针嗒嗒地走着,南边暖阁里一片慌乱噪杂,这边屋子里却仿佛连一根针掉在地下的声音都听得到。
一群人就坐在这里,心急如焚又强作镇静地等待。
一国之后的丧钟敲响在两个时辰之后,小阿哥的啼哭一直未止,哭声细细的,微有些哑,仿佛哀鸣。
娜仁鼻子一酸,终于坚持不住,眼泪滚滚而下。董氏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奔向产房,不顾规矩挤开康熙,伏在皇后床边,一声声凄厉地喊着“格格”,兰嬷嬷与九儿委顿在地,三人抱作一团,哭声回荡在宫殿中,使人甚是心酸。
太皇太后呼吸一滞,好半晌,长长叹了口气,眼眶微红,“苏麻喇……”
“唉,在呢。”苏麻喇忙拭了拭泪,倾身侧耳过去。太皇太后呐呐道:“又送走了一个。”
她说得没头没尾,苏麻喇却听得清清楚楚,心酸得难受,张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少年夫妻,一朝薨逝,留下个懵懵懂懂仿佛也知道母亲离去啼哭不止的娃娃,康熙心中悲痛非旁人可及。
但他总要振作。天下的君主,不能将自己长久地困于悲痛之中。他肩上还有天下万民,有南方乱局。
皇后梓宫暂且安放于乾清宫外,及至二十七日,康熙亲自送皇后灵柩至巩华城。
被取名‘保成’的小阿哥暂且被养在慈宁宫,因胎里养得不错,小阿哥生得白胖可爱,太医在经历过为皇后接生后保住脑袋的艰难后,对此格外庆幸,照顾起小阿哥来便更加精心,生怕自己的脑袋哪天又不稳当了。
康熙归来时天色已昏,在乾清宫匆匆梳洗一番,便向慈宁宫去了。
彼时慈宁宫内已掌了灯,一靠近正殿,便听见小女孩清脆如银铃般的笑声,康熙不由眉目一松,不由自主地笑了笑,复又微顿,问:“慧妃娘娘在这?”
“是,慧妃娘娘下晌带着小公主过来陪老祖宗用晚膳。太后娘娘也在。”许四海笑道:“老祖宗近来食欲不佳,慧妃主儿常带着小公主过来陪伴,老祖宗才会开怀。”
康熙道:“阿姐对老祖宗素来孝敬有加、关怀备至。”
“皇上来了。”娜仁从窗内见到他,便笑了,“一路回来辛苦了,怎么这么急着就过来了?你儿子好好的,都成了老祖宗的宝贝了,我这醋一缸缸地酿,也无法,只能搂着皎皎做‘明日黄花’了。”
康熙忍俊不禁,从巩华城一路归来心中的苦闷一扫而空,摇头轻笑道:“阿姐你若是明日黄花,朕成什么了?在老祖宗心里扫地都不配。”
“听你们两个耍嘴皮子。皇帝,快进来。”太皇太后推窗瞥了康熙一眼,笑骂道:“没个正形的猴!”
康熙便笑着入内,太皇太后没等他行完礼就连着叫他上炕坐,又问一路上如何如何,见康熙目光不住地往保成身上飘,不由笑道:“知道你记挂着孩子,如她所说的——”太皇太后抬手指指娜仁,戏谑道:“可没人敢亏待你儿子。”
“老祖宗您说笑了。”康熙赧然道:“您也打趣孙儿。”
不过还是认真打量打量儿子,小娃娃胖嘟嘟地,小脸上的肉都软绵绵的,白嫩嫩的小手在脸颊边握成拳头,一身甜滋滋的奶香气。
皎皎被汗阿玛抱在怀里,还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忍不住去看小弟弟。
康熙一扬眉,笑着问:“皎皎喜欢弟弟?”
“喜欢!”皎皎回答得干脆,非常理直气壮,“弟弟好看!”
“你这丫头啊!”太皇太后一口茶险些呛了自己,支着身子一指点点皎皎的额头,太后在后头推推娜仁,嘀咕道:“像你。”
康熙朗笑两声,掂掂皎皎,道:“皎皎和你额娘可真不是一般的像。嗯……有几日没见,皎皎又重了。”
“是,一日要两顿膳食三顿点心。”太后悠悠地道:“仔细着吃成个小胖墩,以后嫁不出去了,你额娘要哭死的。”
娜仁嗔她道:“您怎么什么话都和孩子说呀!”
康熙捏捏皎皎的笑脸,沉吟一会。皎皎眨巴着大眼睛期待地看着康熙,等待着阿玛为自己说一句公正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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