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家子呀。”娜仁摇摇头,轻叹一声,又笑道:“下月初八,佟氏入宫,主位承乾宫。算来我也见过她几次,倒生得花容月貌,却不像孝康章皇后,反而与先皇后有一二分相似。”
昭妃道:“佟氏之母出身赫舍里氏,论辈分,是先皇后的堂姑。”
“那就是了。”娜仁拄着下巴,随手拨弄着炕边水缸里养的几尾金鱼,眉目带着笑,犹有几分闲散惬意,“以后啊,宫里可是要更热闹了。”
昭妃道:“我将殊兰拨去承乾宫伺候了。”
娜仁讶然,“你搁这养蛊呢?”
“乱说什么。”昭妃微微皱眉,一边打开炕柜,从中取出一个小匣子,又打开匣子,里头赫然盛放着一只淡青绣桂花纹的荷包,仿佛还用几色丝线混着银线密绣各色暗纹,那暗纹形状奇异,不似平常福寿云纹,倒各个小篆字形。
在这些安稳上,才是鹅黄丝线绣出的一簇簇桂花,绣工只能算将将过关,若到佛拉娜、董氏或纳喇氏跟前,觉得连眼都入不得。
娜仁发出了肆无忌惮的嘲笑声,“你这手艺比我还不如呢!”
“戴着这个荷包,保我们皎皎以后顺遂健康。”昭妃郑重地将荷包系在皎皎颈上的项圈上,面上带着几分笑意,揉揉皎皎的脑袋,“戴过这一年,以后定然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娜仁口中虽如此说,心里还是感念昭妃的用心的,耳提面命皎皎定要日日佩戴。
昭妃看着皎皎,目光悠远,似乎透过她在看旁的什么东西,“只想给她留个念想罢了。”
娜仁听她这话,莫名地觉得晦气,忙催促她“呸”出来,又道:“好好的人,留什么念想?”
“是我失言了。”昭妃失笑,将膝上的匣子合上,随手递给皎皎,“拿去装个玩意吧。”
皎皎乖乖巧巧地接过,双手抱在怀里,郑重其事地向昭妃福身作礼,道:“谢昭娘娘惠赐,皎皎定然日日携带在身,常念此心,不敢一日忘却。”
昭妃一笑,眉目疏朗如天高云淡皆在一面,难得柔声道:“记着你今日这话吧。”
初八日,鸿雁高飞,伴着御花园浅紫明黄开遍的各色菊花,佟氏自顺贞门的偏门入了内宫。
第63章
后宫佳丽三千,各有所长。佳人无数,佟氏的样貌并不是最为出挑的那个,只是她有一双微微上挑的眼儿,平静得仿佛一湖碧水,一举一动优雅端庄,一颦一笑温婉得体,都是没得说的,活像是画上走出来的人。
只是没有那一股子灵活气。
娜仁对她感官平淡,倒也称不上厌恶,彼时宫中初见,佟氏笑着对她一礼,她亦淡笑着颔首倾身还礼。
今时今日,她是坐得住的。佟氏虽然为妃,然无册封礼,只享受妃位待遇,与她自然不同。
为了迎接这位新妃主,也为了大家齐聚,昭妃请了太皇太后的话,重开坤宁宫西偏殿。凤位空置,只那重逾几十斤的凤印在透过窗照射进来的阳光下光彩辉煌,仿佛这偌大内廷中,真有一群人,无声地缅怀着故人。
娜仁瞥见董氏悄悄低头,用绢子拭了拭眼角,而后坐在那里痴痴地望着凤座发呆,自顾自出神。
之所以重开坤宁宫西偏殿,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佟氏入宫,嫔妃间总要齐聚一场搞搞氛围,但如今六宫凤位空悬,昭妃统摄六宫,到底不是名正言顺的皇后,真把人都叫到长春宫去,只怕每几日京中的口风就是昭妃行事嚣张。
况她也不愿将这么些人叫去,毁了长春宫的清静。
故而借了这地方,她仍在凤座下首坐,众妃齐聚,环佩叮当,脂粉香浓。
许久没有这样的人气的坤宁宫西偏殿难得热闹,今日的阳光极好,照入殿中,当下螭纹鼎上烟雾袅袅,烟雾蒙蒙间,恍惚见上首巧笑倩影步摇微动,而后回神,只有凤印之上的金光璀璨。
这宫里啊,旧人去,新人到,永远不会少了人气儿。
只愿那离去的人,能够永远在仍在的人心中,占据一点点位置。
昭妃是自带茶叶来的,宫人洗净了杯盏奉上,娜仁笑着招呼佟妃:“昨儿折腾了一日,累了吧?今儿本来说去御花园聚聚,不过她说还是来坤宁宫的好。”她向着昭妃一扬下巴,“想想倒也是,新妃入宫,总要来这走一遭的。尝尝这茶,仿佛是今春的雨前龙井,我也不大喝得出来。倒是难得,咱们这位昭妃娘娘没用那些个苦茶招待咱们。”
佟妃嫣然一笑,却仿佛笑起来都是端庄雅致的。纳喇氏偏头看她,一边笑对娜仁道:“听听您这话,真把昭妃娘娘念叨动了心,下回想喝这好茶可就难了。”
昭妃随口道:“不错,瞧你最近肝火旺,倒合该是喝些苦茶的。”
“瞧瞧瞧瞧。”娜仁歪头去看佛拉娜,眼神无辜得很,“她们都欺负我。”
佛拉娜强忍着笑,“谁敢欺负您啊?倒是你四处招惹人家,快别说话了,低头喝茶,不然皎皎都救不了你。”
佟妃静静打量着这一屋子的人,见大家言笑晏晏的模样,不由又深深看了娜仁一眼。
稍后散去时,娜仁别了众人,欲往宁寿宫去见太后,却听有人在背后唤她:“慧妃姐姐——”
声音不大熟悉,却是新入宫的佟妃。
娜仁回身瞧她,笑道:“不必唤我姐姐,倒像我多大年岁了似的,你我平级,喊我慧妃就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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