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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却略觉有些感伤,想到那日并肩打马,有人对她说:“朕也不知能护你多少年,你膝下无子,怕你晚来无依。”
    又想到有人说:“朕想与你白头偕老,只愿天地垂怜,能够如愿。届时黄泉路上你先走,免了悲切断肠一场。只是奈何桥边,还要记得顿足等等。”
    “只愿君心似我心……只愿君心似我心……”清梨将一句七言诗翻来覆去地念了许多遍,最后几乎是以饮酒的豪迈饮尽了杯中茶水。
    娜仁捧着热茶,慢吞吞地呷了一口,悠悠地叹道:“又疯了一个。”
    清梨立刻回神,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娜仁眨巴眨巴眼睛,无辜地道:“你这凶狠的神情可不配你这人间仙境般的地方。”
    南苑行宫建筑华丽,清梨这边是难得小巧玲珑的格局,地址也偏,只是依山傍水,风景很好。自康熙四年起,这院子陆陆续续植了许多梨树,如今正在花期,一片片雪珠似的洁白,朱红漆柱和翘起一角的绿色屋檐映着一簇簇枝头开遍、一枝枝轻触交叠的梨花,风吹起花瓣飘在半空时,真是个如人间仙境般的地方。
    清梨哼了一声,“谁说住仙境就得当仙女?我偏要做悍妇!”
    有关仙女还是悍妇的问题,娜仁没和清梨多加探讨。
    叫她吃惊的是,清梨自那之后停掉了避孕药物,开始积极备孕。
    佟妃重新翻身之后,行事更加小心,行事处处以贤惠二字为重,纳喇氏这个从前被人交口称赞的贤惠人在她面前也落了下风。
    例如给康熙举荐美人,旁人便绝不会如佟氏这般出手阔绰。
    六月,炎炎盛夏里,最值得拿来解暑的谈资莫过于佟氏将承乾宫一个宫女送上了的龙床。若仅是这样也就罢了,偏生那宫女生得一副桃花灼灼的容颜,出身也不俗,其父乃是正四品的佐领,官位不高,但却是驻防盛京、掌握盛京内务府关防印的实权人物。
    这样的身份,本来和内务府打个招呼,小选入宫是可以免了的。可以在家做金尊玉贵的千金小姐,何必入宫来端茶倒水地伺候人呢?
    偏生那郭络罗氏便入宫了,又生得那般惊艳,一双勾心夺魄的含情丹凤眼眼角微勾,仿佛开得最为妖艳的大红芍药,落在这巍峨皇城中,难免叫人心生忌惮。
    娜仁总觉得她似曾相识,这日三人小坐,清梨捧了卷书倚着软塌翻看,与她随口互怼时一眼瞪来,那一双眸子水光潋滟,嗔怪中透着娇媚。
    娜仁便恍然大悟——原是与当年的清梨有几分相似。
    但也仅仅在那一二分媚态中了,清梨身上有一种浑然天成的优雅清丽,与媚态混合在一起,比起庭前芍药,她却更想魏紫牡丹,优雅天成中也不失娇艳韵味。
    尤其这些年居移气养移体,气度更偏向优雅去了。
    郭络罗氏与她便是两段风姿,不过容颜相貌却绝不输给清梨。
    郭络罗氏盛宠正深厚时,纳喇氏暗地里道:“你说佟妃未免也太下血本了,当年我觉着仁孝皇后抬出董氏来便够大手笔了,她抬举的这郭络罗氏,可比董妹妹当日还要出色不少。可她也不怕郭络罗氏分淡了她的宠眷或日后噬主反咬她一口,这郭络罗氏是什么出身?她可没有仁孝皇后的底气。”
    “人家和皇上连着亲,皇上念着孝康章皇后,对佟家便多一份眷顾,对佟妃也多一份宠爱。她抬举出郭络罗氏来,不会分淡了皇上对她的心,只会较皇上念着她的好处。那郭络罗氏再得盛宠,也压不过她。她有什么好怕的?”娜仁拿起一颗红彤彤的樱桃果子,这樱桃品种好,虽然不过大拇指头那么大,但滋味酸甜得宜,汁水丰沛,吃着很不错。
    她道:“来都来了,等会带些樱桃回去给保清,再给佛拉娜捎些给皎娴的。”
    纳喇氏不由笑道:“你这一碗水端得可真平。”
    “就说要不要吧。”娜仁白她一眼,纳喇氏就笑眯眯地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唉——”等她走了,娜仁才长叹一声,摇头晃脑地感慨道:“误交损友啊。”
    清梨掀起眼皮子懒洋洋地斜她一眼,一边拈着果子吃,一边随口道:“你交朋友不全看人家的长相吗?还谈什么误交不误交。”
    “我绝不是看脸交友,只是这普天下的姑娘各有各的美,能入我心者,我瞧着心情舒畅,自然要与她交好。却也不知是单单看脸,旁人也就罢了,和你们一比,纳喇氏容颜出众吗?”娜仁义正言辞地,清梨想了一会儿,来了一句:“你忘了当年给她脸色看的时候了?”
    娜仁道:“嗐,人相处重在磨合嘛。她当年总想挑衅我,我总得寻个机会剁剁她的爪子叫她消停下来。她既然消停了,向我示好,也是真心诚意的,也没把我得罪狠了,我有什么不赏她脸的理呢?况且相处久了就知道了,纳喇氏其实是个最知情识趣不过的人,相处起来还算舒心。”
    这个小插曲过去得很快,娜仁托着腮哀叹道:“当世之人,多半不知如何惜花护花啊。”
    清梨翻了个白眼,倚着软塌翻了页书,没搭理她。
    一直老神在在静坐着的昭妃抬眸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娜仁,见她眨巴着眼睛满怀期盼地望着自己,沉吟半刻,问道:“何出此言?”
    “我是说佟氏,你说好好的美人,不护在宫里,养着养眼解闷,等到了年纪厚赏出宫,偏生要送上龙榻,把人搅进后宫的纷纭场里。真有个风吹雨打严霜寒,这花岂不是说败就败了?”娜仁遂踩着梯子下来,人道有总比没有好,她也不嫌弃昭妃的冷淡,幽幽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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