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娘,您不会嫌弃皎皎心思深沉算计太过吧?我都是为了您啊!”皎皎有些急了,眼睛湿润,仰头望着娜仁,抓着她的衣袖,道:“额娘!您千万要相信皎皎啊!”
娜仁一叹,轻抚着她的头安抚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一点上你做得很好,毋庸置疑。只是……你那日着实叫你汗阿玛着急了,他不是你手中的牌,是你的阿玛,他真情实意地疼爱你,真心地为你着急,若是一开始,坦坦荡荡地将这些事摆出来,也是今日这般结果。何必又绕了这样大一个圈子呢?”
皎皎依偎在她怀里,瓮声瓮气地道:“那样汗阿玛没见到结果,顶多叫佟贵妃反省,若不闹得大些,岂会有佟贵妃降位这一事?汗阿玛心里到底还是偏着佟家的。”
“……你呀。”娜仁轻抚着她脊背的手一顿,好一会,才轻叹一声,“额娘一直以为我们皎皎是个大傻白甜,不成想竟是额娘错了。额娘不介意你懂得这些手段,宫里的孩子想要过得好、过得平安,必须要会些手段。只是额娘希望你记住,无论如何,要秉持本心之善念,这些计谋手段都是小道,若一心只在意这些,使胸中浩气逐渐消弭,才是最可惜的。
若持心不正、秉性不纯,则权势富贵种种滔天,最后也不过是过眼云烟。皎皎,额娘为你取了个‘皎’字,希望你这一生,不止如月亮般明亮,也要如月亮般洁白。不是叫你处处善行,是希望你不忘本心善念,你懂吗?”
她少有这些语重心长地长篇赘述些人生道理的时候,皎皎听得认真,正色应着,“额娘放心,皎皎都明白的。”
“佟贵妃——她便是碌碌凡人中最普通的一个,你不必恨她,阴差阳错,她的手段对咱们来说全然无用,也得了报应。你若仍旧在她身上留心,只会掐短了你的眼界。”娜仁搂着皎皎,低声呢喃道:“我们皎皎啊,是要将目光放在星辰大海的姑娘,不要拘泥于这四方天一点点的事情,心胸开阔,才有大光明未来。”
皎皎认认真真地点着头,一一记在心里。
娜仁又笑了,为她理理鬓边的碎发,柔声道:“这些事情都还远着呢,你有的是时间慢慢琢磨。或者,额娘很乐意护着咱们皎皎一辈子,就像老祖宗护着额娘一样。”
皎皎听着,不由眉开眼笑,好一会,又低声问:“额娘,您说佟贵妃是个怎么样的?”
“额娘说了,她是个普通人。”娜仁笑道:“有善、有恶,可以正大光明磊落昭昭,也有争权夺利隐晦心思。她要凤位之尊,满门荣光,跻身权贵。本来,她膝下若能有亲子,也不至于到如此地步,本可以顺顺利利地与你汗阿玛两厢和睦,凭借孝康章皇后的香火情在宫中站稳脚跟,然后放远目光向后宫尊位。但她无子,便局限了她的前途,叫她不得不使些手段。若是她膝下有亲子,此时她的底气就大不一样,也绝不会觉着额娘会威胁她的地位,宫里的女人,无非在此。”
她长叹了口气,道:“其实说起来,她并非全然的坏人,当年德嫔还是小小答应,在承乾宫养胎,佟贵妃想要按住她就如同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但佟贵妃没有。在使手段保证孩子的全然健康之时,也给德嫔留有余地。若是四阿哥出生之后,德嫔痛痛快快地将四阿哥如她孕期说好的那般交给佟贵妃抚养,佟贵妃会保她荣华富贵,可惜——她出尔反尔,两边便只能针尖对麦芒。也看得出佟贵妃狠不下心,不然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她狠得下心、不记损失,便是折损些娘家人手,想要按住德嫔也不成问题。”
这些事娜仁素日也没个人能够细说,今日难得有放心的听众,便搂着皎皎一一仔细说了起来。
“再从这回这件事上,佟贵妃若是在前朝造势,或者用些更恶心人的手段,便能更加轻而易举地将额娘踩到泥里,虽然成功几率微乎其微,她反而会被反噬。但是在前朝造势,使得额娘注定与她想要的位子无缘,拿捏把握好分寸,老祖宗即便恼了她,有孝康章皇后母家的面子,也不会直接出手处理了她。”
“但她既然从你身上入手,也算是留了几分。成了,母女反目,我失一个臂膀,但身后还有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撑腰,膝下养着纯亲王府的小王爷,不会伤我根基,只是叫她将宫权拿过去,日后便可徐徐图之,一步步手段柔缓地拿到那个位子。其实有时候看着她呀,我也觉着挺有意思。她视若至宝的东西,却不是我所求,因为那东西,她将我当做假想敌,却又处处碰壁,也算是给我消遣解闷了。”
娜仁口中如此说着,面上的笑意却逐渐收敛,“道理倒是这个道理,可惜了——”
她眸中寒光闪烁,冷声道:“不过也都是些没用的道理!杀人诛心,她要你我母女反目,便是我所不容的。若非你早知道你的身世,真遂了她的心——我便与她佟氏不共戴天!”
皎皎依偎着她,柔声宽慰道:“不会的,额娘,皎皎永远最相信您。”
娜仁听了,看着她,眉目柔和些许,复又低声问:“当年我告诉你的不算太详细,毕竟你还小,怕伤了你的心。如今既然闹到你汗阿玛跟前,他素来崇尚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想来是把你亲生额娘之事的来去经过都告诉你了吧?”
皎皎迟疑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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