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太后心里也清楚,娜仁若是问鼎皇贵妃之位,那她身边再养着个小阿哥,便是康熙的忌讳了。
届时真叫博尔济吉特氏动了心思,强推五阿哥上位,朝局动荡是免不了的。
故而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五阿哥培养感情,没有感情基础,小娃娃哭闹不休时就格外恼人了。
太后可谓是从未如此强烈期盼过娜仁上位。
她恨不得掐着手指算,满心期盼地等着康熙降至,佛前诵经时都在祈祷康熙后宫这一摊子乱事早些有个着落吧。
自从宫里养了个小崽子,又不好放在远处,就在正殿旁耳房里住,每日准时准点地哭,夜里醒了也要哭,真是叫人连觉都睡不好了。
宁寿宫又住着多位太妃,不说上了年纪也不算年轻了,小阿哥一哭起来,大家都睡不好。
因此,这几次去宁寿宫,娜仁忽然有了一种自己是全家希望的感觉。
真是,所有出身蒙古的太妃都满怀期盼地挽着她的手,问:“皇上怎么说?那事可有了着落没有?”
她只能顾左右而言其他,对着那些分明和自己同辈如今却成了长辈的妇女同志们,都感觉良心不安。
说起那些事,话便远了。只说娜仁回了永寿宫,留恒近几日不大好,烧得昏昏沉沉,清醒时啼哭不休,娜仁放心不下,贴身照顾几日,今日在席上也是挂念留恒,才使得心情愈发烦躁。此时回来,先去偏殿看了看留恒,见他安稳睡着,便微微松了口气。
福宽将手中为留恒扇风的团扇放下,走过来恭敬地对娜仁一福身,低声道:“小阿哥无事了,您放心吧。您回来了,先洗漱一番,歪一会吧。昨儿半夜才说,今儿又一早起来,这会子身上定然疲累极了,还是要好生歇着。”
她满是关怀的话倒叫娜仁心中熨帖,不过她这些年身子一贯不错,或许是那《长生诀》的功效,虽然每年准时生病体弱得六宫皆知,但其实壮得一口气抱起皎皎跑一公里都不会喘大气,而且精神头也十分不错,熬的这几夜根本不算什么。
故而娜仁并未将福宽这话放在心上,看了留恒一会,见他睡得着实安稳,方放心地起身回了正殿。
殿内,豆蔻早将内务府送来的账册分为几摞摆在炕桌上。因娜仁的习惯,理事时在正殿这边,召见内务府管事方便,东暖阁稍间一张罗汉榻上叫福宽与几位嬷嬷宫女带着留恒,她随时回头一眼就能看到,更是放心。
皎皎素日便在她西下坐,今儿皎皎尚未回来,她先翻了两本账册,一处处心中核算了,豆蔻垂首立在炕边,一本本接过,又将她的吩咐叮嘱一句句记下。
自娜仁领宫务后,她身边的人员配置安排微有变动,尤其是她又在人手本来就紧俏的情况下,把福宽给了留恒。
如此,她身边掌事的便只有琼枝一个,与冬葵掌管永寿宫上下尚能从容,却又要分心照顾她日常起居,衣食住行纵然有人分管,她也处处仔细留心,因而在宫务上实在不能帮娜仁许多。
她本也分身乏术,娜仁更心疼她,不忍她那般繁忙。
如今被抓了壮丁的便是一个豆蔻,本来娜仁底下的人手或消息往来都是她打理的,如今多了一块差事,倒还做得来,只是也累狠了,私底下比娜仁还盼着佟妃解禁,悄悄问了她好几次,这样忙碌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娜仁对此微感愧疚:本来豆蔻就是一生放荡不羁爱八卦的性子,因心思缜密,才管着底下人手与消息往来,如今被强推着扛起这一份差事来,确实是难为她。不过再就是再坚持几个月,便可以松手了。
俩人互相鼓励,咬着牙打鸡血地坚持下去。
幸而还要皎皎帮忙,她身边的朝雾沉稳干脆、心思缜密,从前不显,只当在永寿宫内是个好的,这一二年却很叫人侧目,毕竟身上担子重了,她却仍能将事情做得一丝不苟、有条不紊,便是难得。而近几年新来的那个朝纤做事不拘一格、心思灵活,也很得豆蔻青眼。
往日皎皎带领她们能替娜仁与豆蔻分担不少,今儿个那主仆几个都不在,苦了娜仁和豆蔻了。
这账册繁冗,按赵易微的习惯,各处记录十分细致,一毫一厘都没有忽略。时正逢要预备下个月的月例与核算发放公主们先生的束脩花销、宫内今夏裁制夏裳的花销也报了上来,厚厚几沓子,娜仁倒是想躲躲懒,却都是挺过今儿也挺不过明儿个的,莫不如今日就看完了。
娜仁翻两页便要揉揉眉心,琼枝瞧着心疼,递了一盏沏得酽酽的浓茶来,柔声道:“看完这页便歇会吧,左右也不急于这一时。”
娜仁欣然端起茶碗呷了两口,连声哀叹:“我快要分不清壹贰叁肆伍了,这细心虽是好处,可细心过了头,可真是害人啊。”
琼枝抿抿唇,轻声道:“也可以稍放一放,往日这一块都是公主打理了。”
“也只有这一块记得最为琐碎难算。”娜仁叹道:“偶尔还有晦涩难懂之处,不比旁的几本清晰易懂,真是难为皎皎了。”
她随口一句感慨,也无人放在心上。
琼枝更多是心疼她,在旁添茶研墨帮些小忙,用抓了一把醒神的香料扔进香炉里,青烟袅袅,凌冽的气味直叫人头脑一清,精神振奋。
七月,因平定三藩,瀛台赐宴。
娜仁自入了七月起便郁郁不展欢颜,她的心结在何处,琼枝等人心知肚明,又不知如何开口劝解。康熙亦不大欢喜,但朝政繁忙,又有那平定三藩的大喜之事,多少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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