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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磨磨唧唧地来回又是喝水又是换枕头,翻来覆去地躺下坐起。
    娜仁迷迷瞪瞪睡眼惺忪地看他,扯住他盖的那一床被,沉声道:“今晚不谈心,快睡!明儿别来了,没心情大晚上开导你,浪费睡觉的大好时光!”
    “哦。”康熙应了一声,慢吞吞地躺倒,扯住被子裹在身上,盯着床帐顶上的茉莉团花刺绣发呆。
    静悄悄地,过了好一会,娜仁忽然来了一句:“瞒不过我,我早知道了。随她吧,拦不住。能找个听话的也好,省心了。”
    康熙忽然就觉着眼鼻发酸,好一会才低低“嗯”了一声,娜仁半睡半醒间听他说:“朕只求咱们皎皎一生顺遂如意。”
    第98章
    伴云婚期将至,娜仁早预备了一份添妆:各色彩缎十二匹、合浦明珠一匣、金镶玉头面一副、螭纹龙凤镯八对、地方贡上翡翠镯一对、玉如意两柄、彩绘和合二仙玻璃炕屏一架。可以说,即便在权贵遍地的京师,这样的添妆也是极丰厚的了,况又是大公主并永寿宫总领太监亲身去送。
    如今后位空悬,后宫之中便是皇贵妃为尊,摆出这样大的排面,明摆着是给娘家侄女撑腰呢。
    宜妃一早听着永寿宫的动静,听人回报,便对坐在炕的另一边手持檀木梳为皎淑梳头发的郭络罗常在道:“好大的阵仗,那博尔济吉特氏女,阿玛又是户部尚书,兼任文渊阁大学士,在南书房行走,万岁爷近臣,她额娘是宗女,还有一个皇贵妃姑爸爸,嫁到定国公府去,也得被供起来过日子,可真是好命。”
    郭络罗常在笑道:“如今靖勇镇国公府这一支风头正盛,他家的格格出嫁,阵仗自然小不了。皇贵妃疼爱侄女,乐得给侄女撑腰。皇贵妃一向不是喜好张扬之人,如今为了侄女儿,倒是很出了一番风头,那些个添妆,旁的也罢,那玻璃炕屏最稀罕,只怕平常富贵人家女儿出嫁,全抬的嫁妆也比不上那一架炕屏。”
    宜妃听了便笑,又从花瓶里掐了一朵粉菊,倾身为皎淑簪在鬓边,柔声道:“咱们皎淑更好命,天子之女,再尊贵都是有的。”
    娜仁这样大张旗鼓地,又叫皎皎与冬葵去,确实和郭络罗常在想得差不多,就是为了给伴云撑腰。定国公府支庶繁盛人口复杂,伴云嫁过去后,除了正经婆婆,还有太婆婆、叔婆婆,长辈中最小的叔叔还没断奶,她要嫁的那个是长房长子,算是国公府嫡脉,嫁过去便是板上钉钉的国公府未来女主人,要招架的可不是平常小风小浪。
    伴云比皎皎也没大两岁,是娜仁看着长大的,她自然不能眼看着伴云过去受苦受难渡劫。虽然如今那日苏风头正盛,不怕伴云被欺负,但后宅间的手段与繁琐事哪里是能够说清的?还是她这个皇贵妃出面撑腰,更容易叫那些内宅妇人忌惮。
    这里头的门道,无论宫内宫外,大家都一清二楚,便更能品出皇贵妃对娘家侄女的看重。
    景阳宫里,钮祜禄贵妃捧着杯热茶坐在窗边,感慨着叹道:“自古来,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后,比得就是素日德行了,若是素日张扬跋扈太过,风头过去了,也可以说好日子就过去了。若能谨慎小心明哲保身,恪守为人臣子之道,才算是百年可期。也不知这靖勇镇国公府一脉,能走到哪一步。”
    言罢,微微一顿,见身畔宫人低眉顺眼地摆出敬听的姿态,又觉着无趣,呷了口茶,随口道:“不过是个侄女,皇贵妃便心疼上心得这样,等大公主出嫁了还了得?”
    这会,宫女才笑着接了一句,“到底是娘家侄女,打断骨头连着筋呢,女儿却不是亲生的,这里头的说道也不小,谁知道皇贵妃是怎样想的呢?”
    她笑呵呵地本只是随口一说,钮祜禄贵妃却登时面露冷意,微微拧眉,斜睨她一眼,“这话,别叫本宫听到第二次。”
    那宫女自知失言,忙忙应是,低着头退到一边,没注意到钮祜禄贵妃冰冷的神情。
    又一时,钮祜禄贵妃的陪嫁嬷嬷捧着一小碗汤药进来,先奉与钮祜禄贵妃:“这新得的坐胎药的方子,头回喝,您仔细些,怕有什么怪味。……这是怎么了?你下去吧。”
    钮祜禄贵妃一声不发,将药碗端来捧在手上。那宫女眼圈微红,一双杏眸水光盈盈,一被嬷嬷问起,抬起头来欲说还休地望着她,可怜兮兮的。
    嬷嬷心中不喜,却还是温声叫她下去了,等那宫女身影消失在眼帘中,方柔声问钮祜禄贵妃:“可是怜儿哪里做得不好了?奴才下去罚她。”
    “她没有什么不好的,是额娘老了,看人的眼光不好了。”钮祜禄贵妃神情淡淡的,眉梢轻挑,讽笑道:“这样的人也送进宫里来,只怕不是固宠,是给我添罗烂的!”
    嬷嬷苦笑着道:“家里是太着急了,只是眼看着孝昭皇后去了也有几年,万岁爷的香火情一年一比一年淡,您这边又迟迟没有消息,才想出送人入宫这个不得以的下策。不聪明也罢了,好歹好掌控。若是如佟贵妃一般,养出宜妃、德妃那样两个,只怕才会头疼呢。”
    钮祜禄贵妃轻嗤一声,“头疼?我是不怕的,就怕她没那让我头疼的本事。万岁爷对二姐姐的香火情未必没有……只是没照到咱们家罢了。”她微微垂眸,晃了晃手中的药碗,仰头大口饮尽了,然后随手将药碗撂在炕桌上,满是不屑地道:“眼看着是比着当年盛宠的安嫔找的人,倒也有三四分想象,可却无半分神韵,也不想想,这样岂不是更使万岁爷厌恶?额娘终究是老了,这事,若是与嫡额娘办,没准还能更干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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