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说着,他便将一盏温水递了过去。
对上他平淡却透着些关怀的目光,刚回过神来的娜仁忙笑笑,端起茶碗喝了口水,问他:“就要搬去南三所了,住哪里想好了?”
“四哥与我商量好了,住第三所,我住后殿,他住中殿。”留恒俨然是胸有成竹的,想来小兄弟两个也是商量得很细致了,见娜仁询问的目光过来,便没等她开口,先解释道:“第一所只空着一处,第二所已经住满,四哥想要与我毗邻,便只能住第三所。我想着,比之前殿,后殿清静些,也有小门另开,出入还算方便。”
这话不错,一进守着大门,出入自然方便,但后头的人也有从那里出的,只怕整日里都不得个清静。
若是这样说,第三进的后殿便是个好选择。若不是要做客的,任谁也不可能从第一进特意晃晃悠悠到第三进吧?
况且前头是大门,后头只是方便宫人进出开的小门,阿哥们自然会选择从前头进出。留恒是不在意什么身份的人走什么样的门的,后殿对他而言便很方便了。
至于胤禛……留恒平静地解释:“四哥喜欢中殿庭前的井亭,还有那两株老梅。”
“那你们算是一拍即合了?”娜仁看着他,挑了挑眉。
留恒点点头,正待再说些什么,忽见豆蔻从外头走进来,本是直奔着暖阁来的,见他在里头坐着,又顿住了脚步,只垂首侍立在明间与暖阁相连的落地罩下。
留恒便道:“豆蔻姑姑许是有事要回,留恒便先告退了。”
“你还有什么事吗?”娜仁问了一嘴,留恒平静地摇摇头,仰脸看着娜仁,扯着唇角露出一抹无端透着些乖巧的笑,“只是问娘娘安康否。”
娜仁一怔,复又笑了,冲着他点点头,柔声道:“安康,恒儿安康否?”
留恒便起身端正地向她行了一礼,“恒儿安康。请娘娘早些歇息,恒儿告退了。”
这算是小孩子莫名其妙的仪式感吧。
娜仁笑眼看着他,叫竹笑送两步——她这些年身边人来人往的,如今伺候的宫女都换了不少,老班底就是琼枝、豆蔻、竹笑,后来放到了年岁的宫女出宫的时候,茉莉与菡萏也说要留下。
许是外头的女子多半活得太苦,宫里倒比外头更自在些。
娜仁没有不允的。如今小厨房还是茉莉掌管,针线上的事还是菡萏办,倒也进了不少小宫女,也有做事利索的入了几人的眼跟着上差,娜仁倒不惯用,身边常在的还是这几个。
今儿黄昏时分她吩咐豆蔻做的事,如今见豆蔻的样子,是有着落了。
娜仁虽有些好奇,倒也不急,一边使眼色示意她从百宝阁下的小柜里取只茶碗来——这些年养成的习惯,琼枝会备几只干净的茶碗在百宝阁下的柜子里,或者说那柜子里零零碎碎的东西极多,都是琼枝一手整理的,究竟有什么谁也说不清楚,但娜仁若是偶尔有些什么想要却不是宫中常备的东西,只肖用心找,定然能从那小柜里翻出来。
这里头的茶碗数量几番变化,最后保持在十一个。
娜仁身边的五个人、乌嬷嬷加上冬葵和唐百、皎皎身边的麦穗、留恒身边的福宽,再有一个是梁九功的,用琼枝的话说,“打小的情分,落下他不好。”
故而梁九功算是唯一一个以别宫人之身能在永寿宫蹭一碗体己茶喝了。
他本人对此感到十分的荣幸,不过这事拿出去也没什么好炫耀的,自己留着美罢了。
这会娜仁打眼色,豆蔻会意过去取了自己那只茶碗过来,娜仁将小炉子上温着的水斟与她一碗,道:“时候晚了,没得茶喝了,怕你琼枝姐姐骂,喝口水吧。”
见她颇有些忧郁的模样,豆蔻忍不住噗嗤一笑,道:“琼枝姐姐哪会骂您呢?捧着哄着您才差不多,便是真生气了,也不会对您发火。单晚上喝茶这事,琼枝姐姐只会叫我做事省心些,我再去申饬底下的宫女,她顶多念叨您两句,不妨事,您听得还少了?”
“你……你这伶牙俐齿的小丫头!”娜仁轻哼一声,又不由得做贼心虚似的左右瞧一瞧。
才捧着一碗睡前润喉汤进来的茉莉知道她在想什么,只道:“琼枝姐姐方才查了一圈烛火,点过上夜的人,这会子多半在小茶房,等会就要去小厨房了,我叫珍儿丫头顶着,且得一会子呢,您不必怕。”
珍儿是她挑出来在小厨房做事的,手脚也算利落,口齿伶俐,生得一张圆乎乎的团脸,笑起来讨喜极了。
本来她的名字是刚入宫时候姑姑给改的,叫桂香,分入各宫之后,主子若是给改名就改了,没改就继续叫着。
若按照娜仁的习惯,少不得仔细想一会,给取个或是好听且不常见的、或是从那些草木花朵中取喜欢的。这一个却是因着样貌长相,得了个珍儿,缘故是娜仁想起珠圆玉润,因珠儿不好听,便联想到珍珠,叫做珍儿了。
后来仔细想想,叫润娘或是玉娘也可,不过名都给人改了,也不再折腾一回了。
珍儿叫着就挺好,朗朗上口的。
听她这样说,娜仁才松了口气,转眸看向豆蔻,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豆蔻抿嘴轻笑着,缓声道:“不问不知道,原来这些年景阳宫贵妃每年二月廿六并前后连着三日都会去天穹宝殿供经跪香。这经是打进了二月里就开始抄的,焚香沐浴,每日一篇,也算诚心。打从入宫开始,一直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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