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听见是被自己儿子拆的台,又气又无奈,看向娜仁寻求援助,却见她老神在在地坐着喝茶,心中更是不平,干脆地皎皎道:“你额娘也想你了,你不在身边这段日子,你额娘是夜不能寐、寝食难安,对你日思夜想万分牵挂,你便在京中留些日子,陪陪我们又何妨?”
最后皎皎还是在皎娴成婚后又在京师中住了月余才动身离去。
康熙甚至开始召见太医婉转地问为什么他还没有抱上外孙,唐别卿当时便觉万分无语,后来说与娜仁听,俩人都忍不住想笑。
老父亲用尽心机也没留住女儿,娜仁也不知他是可怜还是好笑了,最后还是忍不住安慰了他一下,却见康熙没过多久便打了鸡血一样开始催促钦天监为太子择定吉日成婚,心中满是无奈。
可怜了小太子了。
前说佟贵妃身子近来每况愈下,入了七月后更是汤水少进缠绵病榻。娜仁去探望过一回,正赶上她殿里还有一命妇打扮的中年女人,娜仁看了两眼,记起是内大臣费扬古家的夫人,乌拉那拉夫人。
这位夫人是宗女,爱新觉罗氏出身,不过血统不近,出嫁前也未曾得个爵位,在娜仁这存在感不是太浓。还是嫁了费扬古之后,费扬古步步高升,如今位步兵统领内大臣,属正一品,她才在京中贵妇圈里有了些地位。
不然爱新觉罗氏宗女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她并不算太显眼。
今日在佟贵妃宫中见到她,娜仁才猛地想到未来的四阿哥福晋、孝敬宪皇后正是乌拉那拉氏出身,其父也正是步兵统领内大臣费扬古。
这是佟贵妃在相看未来儿媳妇了?
娜仁压下心中的惊异,问了问佟贵妃的身子,又叮嘱她:“你好生养着,皇宫大内,又不会缺医少药的,只要你心情放松,总要好转的一日,我还等着你把你那部分宫务拿回去呢。”
佟贵妃轻笑着,道:“是妾身无能,倒是累了您了。……妾这身子怕是好不了了,劳烦娘娘多挂心,实在不该。这位是内大臣费扬古大人的夫人,娘娘也是见过的。”
乌拉那拉夫人方才已向娜仁请安,娜仁轻笑着对她点点头,道:“是,我记得她。”
佟贵妃便道:“妾这身子,眼见是好不了了。禛儿虽不是妾所亲出,但这些年也是妾养着他,看着他从牙牙学语、蹒跚学步到如今已有了少年人风采,妾待他如用几出。如今妾年将不久,家族门楣都看淡了,放不下心的只他一个,想来想去,还是趁如今还在人世,为他定下一门亲事,这样日后有个周到人能够扶持他、照顾他,妾身也可以放心了。”
娜仁想了想,还是道:“四阿哥才多大啊,这会议亲未免早了些,况且我记着费扬古大人家的格格是——”
她一时顿住,微微拧着眉转头看向乌拉那拉夫人,乌拉那拉夫人忙恭谨地答道:“小女系康熙二十年生人。”
“这还小呢,比胤禛小了三岁,如今正经还是个孩子呢。”娜仁安抚佟贵妃道:“这婚事啊,放两年再议也不迟。你放宽心情,好生保养着身子,不说看胤禛娶媳妇,就是抱孙儿也是有的,何必如今这般着急呢?”
佟贵妃凄然一笑,她如今气色十分不好,面白如雪,靠在炕头垒起来的软枕上,无力地摇头,“妾身想来是没有明日了,只想着今朝安排好禛儿,保他日后不会被人辖制。”
她这话是说得明白却逾矩过分了。
她这是在暗指,等她去后,四阿哥落到德妃那边,德妃必然不会为四阿哥好生选择嫡福晋。
娜仁微微拧眉,刚要开口,佟贵妃却紧紧抓住娜仁的手,眼睛忽然迸发出亮光,衬着她瘦骨嶙峋已经受脱了相的模样,甚至有几分吓人。
佟贵妃道:“娘娘,爱新觉罗氏之子,天潢贵胄,决不能有一名低贱的包衣出身的嫡福晋啊娘娘!”
她声音隐隐凄惨又高亢尖锐,娜仁听得耳朵不大舒服,却只得先安抚她:“你想得太过偏激了,皇子嫡配自然应是满洲著族、高官名门所出,皇上也会为他的儿子挑选可心的女子的。”
佟贵妃连连摇头,知道在她这里是说不通了,便不再多费口舌,而是向后一靠,有些虚弱无力地道:“娘娘,妾身累了,恕不能送您了。”
这边她们两个交谈时,乌拉那拉夫人在旁是坐立不安,想告退又不合礼数,怕叫娜仁与佟贵妃觉着不好,只能咬牙低头立在那里,一声不吭。
如今听闻佟贵妃要送客了,她甚至有一瞬间想要顺着这话风立刻起身告退,但到底她们家如今和佟贵妃也是短暂的利益联盟关系,甚至日后还是要被绑在一条船上的,这个关口,话还没说明白,她自然不能贸然起身告退。
最后她只能满是羡慕地望着娜仁款款离去的身影,然后继续在那里,坐立不安地等着佟贵妃开口。
从承乾宫正殿里向外走,甫一出门,迎面娜仁却与四阿哥撞上,见他站在廊下恭谨温顺的模样,娜仁不由问:“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在书房读书吗?怎么过来了?”
“先生告了假,我们便散了,我想来看看额娘。”胤禛道。
娜仁怕他在这站了有一会了,但从他面上又看不出什么,只能问了两句近日起居读书之事,然后叮嘱他:“你娘娘身子不好,久病卧床,只怕心情也焦虑。你进去了,要缓缓地与她说话,多哄她开心。”又顿了顿,补充一句:“如今里头有外命妇在,不如你叫人进去通传一声,然后往偏殿吃茶去,等外命妇退下了再进去探望她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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