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络罗贵人眉心微蹙,徐徐道:“咱们五阿哥也到了入朝的年纪,去岁在战场上也立下了战功,他岳父眼看要升山东总兵,这入了朝,定然动静不小。这会万岁爷没给皎淑封号,一来是敲打咱们,叫五阿哥不要太露锋芒,与太子争锋;二来或许也有不愿给咱们这一系更添风光的意思。
你看万岁爷虽然没给皎淑封号,可圣旨里的夸奖溢美也是真的,又都是和硕公主,万岁爷亲女,只要翊坤宫一日得势,皎淑便不会没脸。况且……这倒也算是一件值得恭喜庆贺的喜事,万岁爷既然没将皎淑抬到应有的位子上,那五阿哥入朝的差事,定然不会差!”
她说得斩钉截铁,由不得宜妃不信。
宜妃听着,渐渐定了定神,仔细思忖着,慢慢道:“你说得也有理,我应该敦促着五阿哥用功,入朝之后快些站稳脚跟得势。咱们翊坤宫得势一天,五阿哥得脸一天,皎淑便风光。”
见她定住了神,郭络罗贵人方微不可见地舒了口气,在炕上坐定了,陪她说话。
其实她也不过是揣测罢了,不敢保证有十分准。圣心难测,她不敢说能将康熙的心意揣测出十分八分,这只是她自己的猜想,也是为了安宜妃的心,往好了说出来的。
其实她也想得差不多,平衡制衡之道,无外乎一强一弱便扶弱,一高一低便抬低,左右但求“平衡”二字。
五阿哥要风光,宜妃养的四公主便不能风头太盛,否则前朝人心妄动,又要有人斟酌着下注。
倒不是说下注不好,康熙也不是禁止朝臣们在皇子间下注。而是如今这个时候,连续两年刚打了两场仗,今年赢了,士气高昂,举国上下民心欢腾,正可以趁机推行积攒谋划许久的政令,好生整顿整顿朝野内外,选贤举能,肃清朝廷。
这会叫皇子入朝是征召劳动力,可不是叫新劳动力进来打破环境平衡,连带着老劳动力也不专心干活,一群人想着是投这个还是押宝那个。
若闹成那样,只怕什么政令政策都推行不开,光看着朝堂里各派斗武闹得不可开交了。
也只能暂且委屈委屈皎淑,但康熙也厚赏了皎淑,用流水似的赏赐告诉前朝后宫——他并不是不疼四公主这个女儿。
对于宜妃来说,这足够叫她安心了;而对于郭络罗贵人来说,这叫她对自己的猜测多了几分肯定,微微松了口气。
最终给皎淑定下的是博尔济吉特氏喀尔喀郡王敦多布多尔济,算来他还是娜仁的……侄孙?
关系远了,这些辈分娜仁算得也不大清楚,不过娜仁在蒙古那边的辈分很高,没准再过两年,和康熙的公主们成亲的,便有娜仁的重孙辈了。
看起来可怕吧?可再一算,康熙若论起辈分来,还是娜仁的侄儿呢!
这都扯远了,就与皎淑定亲的那个,娜仁倒是也听说过,往年秋狝也见过,倒是一表人才丰神俊朗的,骑射武艺极为出众,听说还读过两卷书,有点墨水在肚子里。
这就是更难得的了。
康熙是再三考察过他的人品,才为皎淑与他指婚的,他是皎淑的亲生阿玛,自然不会把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要选女婿,自然要选品行出众的。
无论宜妃如何,娜仁对孩子们的观感都不错。翊坤宫与永寿宫离得近,皎淑小时候也时常跟着姐妹们跑过来玩,即便这一年里娜仁与宜妃的关系不算太好,也没耽误了皎淑往这边来给娜仁请安,陪她说话。
小姑娘应该是被她额娘教育过,没有替宜妃向娜仁认错道歉,倒是更叫娜仁舒心,便也没耽误娜仁有什么新鲜东西,给她们姐妹的时候带她一份。
这日是娜仁得了些象生花并短钗、手钏、簪花、戒指一类的新鲜东西,俱是江南的时新花样,宫中不常见的。
她便叫了公主们过来分给她们,皎淑自然也来了。
如今婚期已定,就在当年十月里,皎淑已经开始随着嬷嬷学习婚后应有的当家手段与为女子婚前的必修课。
娜仁如早先皎娴和皎定出嫁前一样,将嬷嬷叫到永寿宫来促膝长谈了一番,中心思想就是皇家公主,不需要处处贞静柔顺,她们应当贤淑,更应当有公主的尊严与气度。
她要求嬷嬷们更多侧重于培养公主们的手腕,教导公主们日后御下理事之事,又交代郭络罗贵人多在皎淑身上用心。
其实这些年来,娜仁与郭络罗贵人打过的交道并不算多,但郭络罗贵人留给她的印象就是好歹是个清醒人,交流起来没有和宜妃那样总有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时候。
果然,她不过略提了两句,暗示了一下,郭络罗贵人便已明悟,霎时间又是激动又是无措,神情复杂极了,好半晌才定了定神,点点头,沉声道:“妾身省得。”又微微一顿,道:“多谢娘娘关怀,妾身也代皎淑,多谢娘娘关爱。”
“都是皇上的女儿,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只希望她日后能过得好,能过得精彩灿烂,而不是困于内宅,一生只见四方天,自怨自艾。”娜仁语重心长,“她是公主,嫁到蒙古是她的不自由,但之后又是她的自由,比起这世间的许多女子,她能够选择的余地其实很多。”
第147章
宫中素来流传着太皇太后当年的英明威武事迹与积攒多年的威名,多少嫔妃宫人即便未曾亲眼见识过,也畏太皇太后如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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