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能一口气把话说完?
他哼哼唧唧往里走,见洪崖比去时多了个沉甸甸的大包袱,不由好奇道:“这是什么呀?”
洪崖随口道:“收了点年货,晚间给你看。”
只要人没事就好,洪文本也不在意这些,随口哦了声就罢。
不过他眼尖的发现师父长/枪上的红缨没了,偶然一句问起,对方只淡淡道“脏了,丢了。”
兵器上绑红缨大多为吸血,可防止淌下来的血弄到手上打滑,那么现在……
晚上要吃团圆饭,女眷们带着一干仆从忙得脚不沾地,男人们想帮忙却被嫌弃碍手碍脚,一发被撵了出来。
四人面面相觑,两两一组找点事打发时光。
洪崖朝小徒弟招招手,回屋开了拿回来的包袱。
刹那间,整间屋子都被耀眼的珠光宝气充斥,洪文下意识眯起眼睛。
这哪儿来的?
洪崖也不细看,一遭儿推到他面前,屈起长腿斜倚在窗下道:“虽说公主不缺这些,可男人手里不能没银子,时常买点东西送进去,多少都是自己的心意。”
男人可以吃软饭,但不能软饭硬吃,总要有点家底才能挺直腰杆。
洪文见那些东西既有金砖银砖,也有一摞摞的银票子,还有好些年代不同、风格各异的珠宝玉器,其中不乏波斯、大食的银樽、琉璃盏,价值不可估量,就大致猜出他这些日子干嘛去了。
“大冷天的跑去关外,你不要命啦!”洪文瞪大了眼睛。
关外地广人稀龙蛇混杂,多有要钱不要命的亡命之徒,师父竟然去那儿黑吃黑!
洪崖挠了挠头,也不说话,摆明了“我就是不说,说了也不改”。
洪文又瞪了他几眼,重新把包袱系好推回去,“如今我自己能赚钱了,你自己留着养老吧。”
再说了,这里头明显有一大部分是赃物!让他一个朝廷官员知法犯法吗?
洪崖啧了声,“老子还年轻,养老早着呢!”
顿了顿又挠头,“我手里也从存不住钱。”
洪文:“……”
这倒是真的,只好慢慢打算。
“对了,”洪崖在怀里掏了半天,摸出一个用羊肠线缠了许多圈的油纸薄包丢过来,“这个你找地方收着,除你我之外,京中不要有第三人知晓。
若情况危急,你立刻乔装出城往西七十里处的凉州茶棚找一个戴眼罩的汉子,他会不惜一切代价送你出关。若大禄朝待不下去,你可再往西去往黑风镖局,黑风镖局连接西域诸国,那里两位当家都是为师的八拜之交……”
洪文下意识打开一看,目瞪口呆:
竟是一份假的身份文书,连出京的路引都开好了,只剩日期一栏空着,随便填哪一天。
“我知道你的性子,一旦认准了恐难变卦,”洪崖一下下抚摸着长/枪,神色复杂,“可跟皇室中人打交道无异于与虎谋皮,风险极大……”
那日他一夜未眠,反复想着万全之策。
若是寻常人家,不过权势二字足可压制,但偏偏是嘉真长公主,再富贵不过的人物。
即便赚取权势又如何?是好是歹也不过帝王一念之间,终究不保险。
钱财富贵情爱,都不过身外之物,只有一条命最实在。
见洪文要说话,他直接抬手打断,“眼下你身处情关,自然看长公主千好万好,可情爱一事瞬息万变,最难把握。更何况,你们相识也不过短短数月,可知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洪文张了张嘴,低声道:“我知道。”
洪崖一怔,“那你知道驸马……”
“若我猜得不错,应该是被长公主一箭射死。”洪文平静道。之前他几次替嘉真长公主把脉时就发现她双手几处关节上皆有茧子,正是弓箭手才会有的特征。
而且嘉真长公主对风和外部视线极其敏感,双手也稳得吓人,有几次自己撞见她和宫人们玩投壶游戏时闭目都能投中……这一切都是成为神射手的必要条件。
这下洪崖是真的意外了,“你知道,也不怕?”
洪文摇头,“长公主并非滥杀之人,”他抬头看向洪崖,“师父也曾手刃数人,不是么?”
洪崖眨了眨眼,隐约觉得自己被将军。
行走江湖四十余载,死在他枪下的亡魂确实不少,但绝对没有一个冤魂。
洪文继续说:“来京城大半年,我了解到很多事……头一个,当初本朝与月娥部和亲并非出自本意,而是对方以边关安危要挟……”
月娥部地处西北边境,外接诸多与大禄朝关系敏感的国家,立场一直摇摆不定,时常以投靠他国为要挟,狮子大开口向朝廷索要财物,如若不给就入关劫掠。
因当时大禄朝建国不久,不欲危及边关百姓性命,暂且忍耐,谁知竟养大了月娥部的胃口,一步步从索要钱财发展为索要公主。
当时朝廷内具体是如何讨论和操作的,洪文并不知情,如今也不可考,但唯独一点确定的是,千钧一发之际,嘉真长公主主动请缨塞外和亲,硕亲王和当今圣上亲自送行,泪洒边关……
再后来,嘉真长公主在前往月娥部途中就燃起战火,实际内情已不可考,先帝和迅速继位的隆源帝在这其中是否曾推波助澜也没有记载,但再有消息传进来时,就是“嘉真长公主大局为重,含泪命人射杀驸马,当场接管战场和边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