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蘑菇太多,伙房最近就非常热衷于为大家烹制本地特色菜:野鸡炖蘑菇,恨不得十天里二十顿饭都是这个,早起还能用蘑菇鸡汤泡饼子吃。
平心而论,这道菜有荤有素确实好吃,蘑菇是时鲜,野鸡崽子炖得稀烂,香醇浓厚一锅汤下肚,除了鲜还是鲜,浑身上下三万六千个毛孔都跟着叫舒坦。
可就算是天鹅肉也不能天天吃啊!
康雄偷偷来找洪文,说自己嘴里疼,晚上也燥热得睡不着觉。
洪文给他把脉,脉象滑数,又见他面色赤红嘴唇发干,大致有了主意,“张嘴我看看。”
结果一看就乐了,红通通的舌头上一片黄腻腻的舌苔,连带着牙龈上长了好几个大火疮。
“吃上火了!”他笑道,“我给你开个凉膈散,吃两幅就行了。这两天可以用苦菜蘸酱吃,偶尔泡点金银花或是婆婆丁,清热败火。”
康雄咳嗽几声,捂着嗓子说疼,“是不是整天吃鸡吃得?”
还真就是,洪文一边写方子一边道:“一般来说,鸡肉性温,是比较好的滋补食材,吃起来四平八稳。但如今春日本就气燥,人体三焦易生火症,需要稍微压一压;且将军您本人火气上涌,天生更适合吃鸭肉等偏凉性的食材,如此内外交加,体内自然就烧起来了。”
康雄猛拍大腿,气急败坏,“老子就说让他们换换样儿换换样儿,死活不听!”
行伍中的伙头兵只管把人喂饱了,哪儿有几个在乎什么花样!
洪文大笑,刷刷写了川大黄、朴硝、甘草、薄荷叶等几味药材,又细细说给康雄听。
康雄大手一挥,“我也不懂这个,听了就忘,洪太医你只管看着办就好。”
洪文正色道:“懂不懂是你的事,说不说是我的事,咱俩各干各的,互不相扰。”
康雄一愣,复又大笑,“哈哈哈,这话说得好!”
“不过康将军,您得少喝点酒,对肝不好。”洪文劝道。
北地苦寒,打仗时尤为艰难,军中上下多有以烈酒驱寒的习惯,时间久了,难免损伤肝脏。
康雄听罢,挠了挠头,诚恳道:“这个却是有点难……”
洪文笑道:“事在人为嘛,养好身体才能长久保家卫国。”
康雄砸吧下嘴,“尽量吧。”
两人正说话呢,忽见洪崖突然推门进来,满面兴奋道:“快出来看天光!”
天光?
洪文探头一看,心神俱震。
但见漫天皆是霓虹,光芒万丈直贯霄汉,那光芒五彩斑斓,尽是人间画师难以调和的绚烂色彩,似烟雾,如霞光,像春风吹拂下的牛毛细雨,又像清澈溪水中浣的纱,在高高的穹窿之上悄然浮动。
好似天神抖开的纱帐,以苍穹为底,星河为幕,包揽整片天地。
所有人都陷入强烈的震撼之中,仰着头说不出话来。
世人在形容工匠手艺高超时总爱说“巧夺天工”,可只有真正亲眼见过之后才知道,天工造物何其精妙,人力岂能比拟其万一?
饶是见多识广的洪崖也久久不能回神,良久才感慨道:“早就听说极北之地偶有霓虹天降,铺天盖地,只恨不得一见,今儿总算开了眼界。”
洪文只觉脑海中一片空白,似乎有许多话想说,可到了嘴边却又暗恨言辞之苍白乏力,难以描绘其壮美之万一。
最后,千言万语都汇成一句话:
“可惜长公主不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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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过后,都城望燕台的人们再次迎来忙碌的宴会季节,太后也时常召集各路命妇、贵女们进宫说话,听她们说外面的见闻。
嘉真长公主为尽孝道,初始也时常出席,不过几次过后就兴致大减,勉强去坐一坐就走,回来总是恹恹的,什么都不爱做,只一味盯着窗子上挂着的柳枝篮子发呆。
这日她又提前离席,刚进正房就看见桌上端端正正摆了个鲜嫩柳枝编的小篮子,碧莹可爱,中间又点缀着朵朵鲜花,颇有野趣。
她先是一愣,继而心头升起狂喜,再开口时声音都微微发颤,“这是谁送来的?”
旁边拿着鸡毛掸子干活的小宫女笑道:“回禀公主,是奴婢做的,公主瞧瞧可还喜欢?”
她是今年才分过来的,十分仰慕嘉真长公主为人,因见她总是盯着个枯枝篮子郁郁寡欢,便悄悄去琢磨了构造,暗中编了一个出来,想叫这位公主欢快些。
刚涌起的喜悦瞬间破灭,一如阳光下的皂角泡沫。
随后进来的青雁听见了,脸色登时一变,上去对那小宫女道:“谁许你胡乱往公主房中放东西的!”
那小宫女见说,吓得脸色都变了,忙请罪道:“奴婢该死,奴婢……”
“罢了,你骂她作甚!”嘉真长公主摆摆手,兴致缺缺地瞧了瞧那柳枝篮子,又随手搁到一边,“她也是一番好意。”
方才乍一看好像一模一样,但细细一瞧就看出分别。
终究,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青雁这才罢了,又警告那小宫女几句,这才亲自过来给嘉真长公主端茶递水,“公主别心烦,奴婢才刚听说陛下要往东北大营派遣天使,一来慰问将士们,二来也是对小洪太医的嘉奖,您看是否有什么书信要带的,不如早写了去。”
天使就是去外地传旨的人,可能是皇帝的心腹太监,也可能是点名指认的钦差,意为“传达天子圣意的使者”,一般不会轻易出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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