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源帝素来看重他,又关怀一番,便也准了。
洪文点点头,又问:“夜里睡得怎样?可曾时常觉得口渴?”、
万生一拍大腿,“正是呢,尿不出来却口渴,喝多少水都不解渴,我都怕把自己撑爆了。”
不喝吧,渴;喝了吧,涨,他都快被逼疯了。
至于睡觉,因揣着这块病,身心俱疲,也实在睡不大安稳。
“我看看舌头,”洪文眯着眼细细看了一回,见舌苔黄腻,脉象滑数,心里就有了数,“你这是热淋之症,简单来说就是湿热所致。那湿气和热气下行,都堵在膀胱之中,气化不利,所以才有了这些病。”
万生恍然大悟,“还是你说得明白。”
哪怕不懂医理的人听了也觉说得通。
洪文笑笑,“其实别的太医也会看,只是难得公公如此信任,倒便宜了我。”
万生失笑,暗赞他会说话。
便宜……给骚气哄哄的太监看病难不成还算美差?
洪文掏出随身携带的纸笔开方子,“公公这个病不算刁钻,我开个八正散调理调理,此方清热利水通淋,如无意外,一天见效。你因拖得久了,先吃三天,正好三天后我入宫前咱们再在这里碰头,届时我给你换方子。”
万生无有不应,见他细细写了车前子、瞿麦、萹蓄、滑石、山栀子仁等小十种药材,虽然不大明白,但就是觉得很厉害。
写完八正散的药方之后,洪文先把方子拿到一旁晾干,继续提笔写道:“夏日酷热难当,公公有了这个症状,必然十分难受,我再给你两个方子,头一个是药粉,你每日晚间用热水化开坐浴冲洗,第二张还是药粉,不过是外敷的,可保周身清爽。”
夏日最怕□□得病,因为潮湿闷热,很容易旧症未去再添新症,又不好明说,所以大夫考虑的是否周道就很关键。
万生还是头一回请洪文看病,全套走下来顿觉如沐春风,自己想到的人家考虑到了,自己没想到的,人家竟然也思虑周全!竟一点不用费脑子!
他不由长叹一声,心想真是英雄出少年,难怪跟洪文接触过的人都赞不绝口,这为人、这份细心,当真无可挑剔。
难为他又跟几位皇子公主交好,来日前程当真不可限量。
万生忙打发人去抓药,自己则陪着洪文说话。
他是个厚道人,洪文这样以诚相待,他便像找些事情来回报一二。
见洪文眉宇间隐隐有郁色,他就笑道:“我是知道洪太医为何事烦心的,以我的愚见,你竟不必过分忧虑,安心顺其自然即可。”
经过方才看病那一出,两人也算坦诚相待,况且隆源帝“逃跑”时万生也在场,洪文并不怕跟他说这些话,当下叹道:“说来容易,可……”
可隆源帝根本不给自己说话的机会!
万生哈哈一笑,“这就是世人常说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了,你因关心则乱,过于迫切,所以才让陛下耍弄……”
见洪文睁圆了眼睛用心倾听,他越发来了谈兴,微微压低声音道:“我也不怕跟你说些不该讲的话,早年先帝还在世时,当今太后的境遇着实有些艰难,有时竟顾不大上陛下和长公主,在那深宫之中,兄妹俩也算相依为命,故而情分非比寻常。
后来长公主和亲塞外,偏那驸马又死了,为人如何咱们倒不好说太多,可陛下难免有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这呼啦啦要娶,陛下心中自然难以割舍。
况且若只是寻常公主倒也罢了,偏长公主那样能干,竟正经顶一个皇子、王爷使哩!长年累月下来,陛下越加看重……”
“原来如此!”洪文统共在宫里也就待了一年多,哪儿知道多少上代秘闻?听了这话才算明白过来。
万生喝了口茶,“如今长公主不成婚,好歹还能在宫里住着,陛下日日都能见着妹妹,可若成了婚,少不得开工建府,届时只怕十天半月都见不到一回呢。况且人一旦成了婚有了夫君,什么娘亲兄长的,自然要往后靠……”
说白了,还是舍不得妹子嫁人呗!
可舍不舍得是一回事,会不会又是另一回事。
隆源帝对这位小洪太医的态度,万生这个从小跟着贴身伺候的人是最清楚的,哪怕太后也不能与他相比。
往日没人在跟前的时候,隆源帝还会时不时提起呢,语气中的欣赏之意溢于言表,显然对洪文很是喜爱。
既然这样喜欢,还能不拉来做自家人?
洪文也算个聪明人,偏偏陷在长公主的事情里就自乱阵脚,当即抓耳挠腮想了半天,试探着说:“那我去求求太后?”
万生笑眯眯看着他感慨,“情之一字,真是叫人难以捉摸,你这样年少老成的人竟也不能免俗……”
可惜他是个废人,这辈子也不可能有这样的烦恼啦。
万生轻轻敲了敲桌面,只说了一句话,“陛下让你去书房讲学呢。”
洪文一愣,突然脑海中一片清明,什么都明白过来了。
“啊,多谢公公指点!”
如果隆源帝当真不愿意,又何必给他这个与诸位皇子亲密接触的机会?几位皇子都跟长公主往来密切,自己去教他们,何愁见不到长公主?
想必是隆源帝虽舍不得嫁妹妹,可也明白此事不可挡,又想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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