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这里面简直就像进了那种没有灯光黑黝黝的隧道,眼睛没适应黑暗之前,边焕和简蠡都是靠扶着墙摸索着前进的。
两人有如盲人探路的姿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个年纪轻轻就英年早瞎的小伙子。
“你确定这楼里有人?”边焕摩挲着手心,面露嫌弃。
这里年份太久,天花板的墙体常年渗进雨水,灰蒙蒙一片甚至还有些许深绿色的青苔,边焕本来是看不太清楚的,但他隐隐闻到了空气里似有若无的青苔腥气。
他最烦这个气味,比鱼腥味还讨厌。
大量白色的墙皮脱落,露出底下水泥混凝土砌出的墙体,边焕掌心摸过的地方甚至有墙皮直接不堪触碰碎在了他的手心里。
感觉不太好,他怕这房子突然塌了。
“这里是危房区,政府准备拆了重建,刚刚我们进来的时候你没看到外面大大的红色拆字吗?”简蠡说:“说是要拆,可拖拖拉拉一年多了还没落实。这房子住着危险,搬出去的居民也不想再搬回来,但还是有一部分人现在还住在这里面。”
说着,两人往朝地下延伸的楼梯走去,眼睛已经习惯了在黑暗里视物,边焕用纸擦了擦手,反复擦了几遍后才又把手放进兜里。
随意一问:“不是危房吗?怎么还住?”
“有一类人,有这类危房住都不错了。”简蠡回头看了眼边焕,眼睛里盛着笑意。
“什么人?”
“流浪汉,或无家可归的残疾人和穷到流离失所的穷人,老弱病残都有。”简蠡指了指四周,“因为太危险,考虑到民众的生命安全,政府不允许这里面住人。所以这些人也不敢住楼上,都住地下室。这栋楼以前是酒厂的员工宿舍,下面就是工厂的仓库窖藏,有很多间小房间,毕竟酒也是要分门别类的。”
边焕没出声,只是抬眼扫了眼四周,蹙了蹙眉。
楼梯尽头左拐是一条黑沉沉的走廊,左右两边都是简蠡口中本来是收放各种酒类的窖藏房间,可明显现在不放酒了,而是住人。
两人走到走廊入口前,简蠡善意提醒,“这里气味可能不太好闻,你忍忍。”
边焕点点头,走在简蠡前面。
走廊上堆满了杂物,什么都有,瓶瓶罐罐破铜烂铁,塑料瓶垃圾旧衣服和压扁的废纸箱,像是大型垃圾分类现场,空间狭窄的仅够一人通过。
边焕边走边看,有时没注意脚下,一路踢得乒乒乓乓,哐啷作响。
这里的人条件稍微好一点的就用一块木板做门板,不太好的直接在门口拉一张布帘,更有甚者啥都没有,人从屋前经过随便往里扫一眼,屋内的光景就一览无遗,毫无隐私可言。
没有一家门前有锁这种东西,他们完全不畏惧会有人偷东西。
因为这里根本没什么可偷的,随便进一户,满屋子都写着“我比你更穷”。
边焕一出神,脚下踩到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哐当一声,身体失衡往前扑出去,简蠡及时伸手一把拉住了他,“小心。”
他吓得俊容失色,被简蠡拉住后脸色又瞬间由白转红,眼睛直愣愣盯着地上差点儿绊他一跤,被他踩一脚后往前滑出去原地打了个旋的老解放牌搪瓷杯,脸色最终多云转阴。
简蠡走过去把那搪瓷杯捡起来,放在靠墙堆得一堆杂物里,回头对边焕说:“还是我走前面吧,快到了,前面尽头有好门的那间就是。”
边焕还在盯着那只搪瓷杯发愣,眼神近乎执拗,这种杯子喝水就像舔铁一样,像把一块钱的硬币含在嘴里,满嘴的铁腥味,这还有人能接受?
他盯着看了半天,简蠡走了几步发现没人跟上来,回头一看,边焕正微微蹙着眉,眉宇间挤满了嫌弃,用食指轻轻勾住了搪瓷杯的杯柄,然后动作僵硬地移到了被一户人家摆放在门前,用来收纳生活垃圾的纸箱上,“哐”的一声丢了进去。
简蠡:“……”
边焕认真想了想,他还是看不惯这个杯子,觉得碍眼。
完事后他还摩挲了一下手指,像个没事人一样走近简蠡,看到对方吃惊的表情,随口问了句:“怎么了?”
“没,走吧。”
简蠡转过身,满心的难以言喻,心说多么正经的一个人,怎么就这么小心眼呢?
走廊尽头那扇门和其他住户比起来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暴发户”,不过屋门禁闭着,里面的喧闹和一声盖过一声的叫嚣隔着门板传出来,满耳飞得都是亲戚问候。
暴发户的墙边靠着一块褐色的纸板,纸裁得跟狗啃的一样参差不齐,估计是随便找了只纸箱撒下一块敷衍应付,丑不拉几相当草率。
褐底黑字,上面狂魔乱舞写着“未成年人禁止入内”几个大字,多多少少有点儿睁眼说瞎话的嫌疑。
如果不是里面“争奇斗艳”独属于青春期男生特有的公鸭嗓有些刺耳,还在撕破喉咙的高声喊:“操!这牌你都接得上!”
边焕真的信了这是一家正规经营的地下场所,两人面面相觑,简蠡把手搭在门把手上用力一拧开。
里面的人坐在地上,正热火朝天地玩着扑克牌,周围连张像样的桌椅板凳都没有。
要玩牌的就四个人围坐一起,直接席地而坐,想观看的或押注的可以选择围站在周围。
屋角有两三张简陋的桌子和椅子,有个带着帽子的人正趴在桌上睡觉,旁边堆了半墙高的纸箱,像是在便捷售卖饮料烟酒和小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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