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想上前说些什么,苏晖却将扇子一收,挡在她腰前。
“这种时候你不适合出面。”他低声道,“我来吧。”
说着他便走上前几步,将热酒整个人挡在身后,恭恭敬敬的向诸位行了一礼,慢悠悠道:“诸位少安毋躁,我们的证人就快要到了。到时,自会有人将真相告诉各位。”
他说着,目光落到冷州羽身上,冲他挑了挑眉。
冷州羽见他志在必得的模样,双拳紧握,刚想说些什么,却被孟博远抢了先。
“在下苏晖,江湖闲散人罢了。”苏晖笑着,“各位也一定想将此事分辨清楚吧,那不如稍等片刻。”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等上一等,但证人到之前,你们所有人都必须待在这里,一步也不许离开。”
“好,一言为定。”苏晖道。
“冷家主,你不会有什么意见吧?”孟博远转身问冷州羽,他这么问,显然是对冷州羽有所怀疑了。
冷州羽自然能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虽然心里有些忐忑,却也只能大方答应:“孟家主都如此说,我自然没有意见。”
其余众人亦没有再说什么,孙家人送来一些馒头给大家填了填肚子。
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热酒看向门口,息之靠在门框上,有些颓废的看着江水对面的一片狼藉。他再不复从前富家公子的得意做派,他与万千百姓一样,只是一个方才遭逢过家族巨变的落魄人。
她又将脑袋转回来,刚才她是面向人群站着的,所以不曾发觉,如今背对人群盘腿坐着,抬起头,才恍然发现原来方才他们身后,正是孙家世代祖祖辈辈的灵位。
有人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
热酒低唤了声“柳师父”,又问她:“方才您是在保护这些人吗?”
柳顾君的目光也落在那些牌位上,回了一个字:“是。”
“为什么?”热酒不解的望着她。
为什么拼上性命,也要保护这些人,分明是他们造成了你人生一半的悲剧。
柳顾君也转过头来看热酒,看了一会儿,她忽然就笑了。她抬起手,温柔的揉了揉热酒的脑袋,眼睛里面是热酒从未见过的宠溺与欣慰。
“因为,我与允之是结发夫妻。”柳顾君如是说。
她的目光落到热酒腰间的金色短刀上,热酒将那刀拿下来,递给柳顾君。
柳顾君握着那刀,满是疤痕地臃肿地手轻轻抚摸过上面那朵金色的梅花,如获至宝。
“当年我失了孩子,死里逃生,孙家曾经派人来找过我一次。”柳顾君像是打开了话匣子,热酒从没有听过她说这么多话。
“那时候我大病初愈,是凝雨挡在我身前。她和你刚才说了同样的话。”
柳顾君叹了口气,那时候的情形到现在她快要五十岁了,依旧历历在目。方才热酒挡在她的面前,她恍惚间以为回到了当年。
那个小丫头,她也不知道真相如何,却无条件的站出来保护她。
“那个时候我脑子很乱,我也不知道如何面对她,所以我跑了。”
“我怎么就丢下她一个人跑了呢?”
人生最苦意难平,那些错过的东西,如果还有机会弥补,那该是如何的三生有幸。
对于柳顾君来说,热酒就是她的机会。君山大火带给她的所有遗憾,她对孙凝雨所有的自以为的亏欠,都终于在热酒的身上得以弥补。
热酒想起来那个时候,柳顾君说的是:“凝雨,我说过的,有我在,你的刀就永远不用出鞘。”
她忽然就有些懂了。
柳顾君呆了一会儿便走开了,苏晖又过来,递给她一个白馒头。
“诺,吃点吧。”他道。
热酒将那馒头扳了一半给苏晖说:“一人一半。”
苏晖笑着接过来,说:“怎么搞的我们好像难民一样?”
热酒被他逗得微微笑了笑,咬了口馒头,才问:“你怎么知道人快到了?”
苏晖指了指另一边,热酒看过去,正见到知樾鸟鬼鬼祟祟的从那摆灵位的台子下面的一个角落蹦了出去。
“这鸟……从哪儿进来的?”热酒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
“它知道从窗户飞进来目标太大,应该是寻了个狗洞偷偷摸进来的。”苏晖道。
“你们家训鸟的功夫有一手啊。”热酒感叹道,“能不能也给我整一只?”
“我们家自己的鸟都是自己训的,你想要的话,鸟儿倒是有,不过得自己训练它。”苏晖回答。
热酒又咬了口包子,“那还是算了,我怕我训着训着忍不住把它吃了。”
苏晖掩面轻笑,没有再接话。
堂外凄风苦雨,堂内烛光跃动。
另一边,冷州羽正闭目调息,表面上看起来是淡定无比,实际上,他盖在袖子下面的手正一下一下的点着膝盖,各种细微的小动作招显他并不像表面那样平静的内心。
忽然窗外传来一声异响,冷州羽睁开眼睛,拦住了正想要出去查看一下的女儿,嘱咐她就好好呆在原地不要动,自己走了过去,翻窗而出。
目光一转,转角处有一人鬼鬼祟祟的探出半个脑袋,冷州羽警惕的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了没人,这才走了过去。
那人一身布衣,提了柄长剑,他在雨中淋了许久,浑身上下都湿透了。见到冷州羽走过来,慌慌张张就跪了下去,抬起头,那眉眼竟是星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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