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缠绵交颈之时,分明可见另一人毫无动静,无知无觉仿佛提线木偶,一引一动都全凭主导之人。
李攸宁咬着下唇,眼中光影忽明忽灭。她伸出手,柔情似水般掠过曲云清的面颊鬓边,替他捋了捋方才自己情动之时弄乱的长发。
她目光幽微,指尖轻抚对方眉心处正肉眼可见退去颜色的朱砂印记。
哑然道:“本以为你现在无知无觉,纵然成就了自己这番妄念,待你醒来,也是浑然无知。
没想到你此时神魂快要补全,虽然还没醒,却也有了些许知觉。
云清,原来你也不是块木头。”
只是此情此景下,有了情动之态,于你于我怕是可悲可叹,又显得分外多余。
李攸宁露出一抹苦笑:“没想到竟会引你情动,害你泄了元阳……
罢了,就算你将来怨我,我也是不会知道了。
倘若你当真恨我怨我,我若泉下有知或许会欢喜的很,至少你不会忘了我。”
看着对方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起了变化,唇上也渐渐有了血色,李攸宁蔚然一笑。
好在自己这一点元阳精气于你也是助益,今夜过后没了精血相续,元阳应当也能补足生气。
她恋恋不舍的披衣起身,又细心的整理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曲云清。仔细端详一番,见对眼尾微微发红,神情却是一如既往,一如当年初见时清冷无尘的端方模样。
李攸宁身体退后一步,难舍的与曾经朝夕相处数十载的曲云清拉开一个身位的距离。眼神缱绻不舍,仿佛想将此人深深刻入脑海。
突然间,李攸宁用力闭上眼,蜷起食指置入口中,一道呼哨响彻夜空。
床上的曲云清骤然睁大双眼,目光中仍是黑沉沉的一片。只见他直挺挺的从榻上坐起,如同傀儡般受到李攸宁的牵引站了起来。
李攸宁:“送送我吧,以后便再也不能相见了。”
她脸上露出一抹嫣然,视线贪婪的描摹眼前之人的轮廓。可却始终隔着一个身位的距离,脸上满是克制隐忍,不肯再碰他一丝一毫。
两人一前一后,不多时便来到了玄霄后山迷雾丛生的禁地。
此时李攸宁身上穿着玄霄派普通统一制式的白色细麻长袍。曲云清则是一身绣着暗纹,颜色介于月白和浅青蓝色的窄袖束腰锦袍,交领之处被层层叠叠压的严丝合缝。
她回过头,深深的望了对方一眼。
嘴唇翕动:“师傅,我走了。虽然是条死路,却也总比留在此地被别人鞭尸碎魂要强得多。”
说到这里,李攸宁忽而一笑,皱了皱鼻子,看上去竟有几分顽皮。
“可惜我的本命灵珠已经没了,不然说不定我还能回到原来的世界,找大哥报仇呢。”
她低了低头,又变得有些许腼腆。
“云清,我可以这样叫你吗?我早就想这么当面叫你的名字了。”
她伸出手在曲云清的眼前晃了晃,对方却是不躲不避,毫无所动。
“没想到这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她叹了口气,露出失望的表情,撇嘴道,“我好不甘心呐,你都不会记得这些。”
说完这句话之后,李攸宁抿了抿唇,紧接着毅然扭转身,向前一纵,眨眼跃出数百尺的距离。
神色空茫的曲云清如同木偶般被独自孤伶伶的留在原地。虽然毫无情绪波动,可不知为何,在迷雾之下,他挺直的背影孤独而寥落,看起来竟有些不知所措。
李攸宁只身一人飞落在一处石台之上,盘膝而坐,双手结印竟是意欲激发全身灵力。
此地不仅仅是玄霄禁地,亦是一处的虚空之隙。
李攸宁当初就是自此而来。只不过当时李攸宁尚未及笄,修为低微。好在有族中神器护体才免遭一死。只是神器灵珠也因此破损,让她数十年来只能滞留在此方世界之中。
如今失去灵宝护佑,她不过是金丹修为,贸然进入混沌虚空,根本难逃肉身支离破碎的下场。
即便如此她仍旧义无反顾,因为她不想作为叛徒死在曲云清的眼前。
李攸宁调动全身灵力,化虚为实,艰难的突破空间的壁垒。可哪怕这里只是一处薄弱的虚空间隙,也实非常人能够轻易开启。
若非李攸宁原本就来自异世,体质与这世上众人并不相同,身为乾元的她于修行一途上更具天姿,实力也能压制同境界的修士,恐怕她连开启间隙的机会都没有。
李攸宁全神贯注,不知不觉间身上的细麻白袍已经被冷汗浸透。
直至远处已经传来前来围剿她的修士的动静,她才看看将眼前的间隙拉开一道口子。
将入口打开就是如此困难,自己又如何能在虚空中全身而退。
罢了,今夜也算是全了自己的念想,就这么死掉的话,也不算太遗憾了吧。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思及此处,李攸宁微微一笑,洒脱又轻狂。
紧接着全力朝着眼前那道变幻不定的细窄入口跃去。
她的身体甫一接近,便能感受到一股莫名巨大的吸力将自己拉扯吞噬。
纵然是早有准备,可这种力不从心的感觉依旧让她心中蓦然升起一阵恐惧。
可眼下已经是毫无退路,避无可避。所能做的一切不过是闭上眼睛听天由命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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