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连串扇动翅膀的声音,一团黑色的影子猛然间从缸底腾空而起,蓦然间向她冲去。
李攸宁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想要后退。
然而那团黑影却并没有触碰到她,只见它贴着缸壁飞掠而出,在半空中盘旋徘徊着,羽毛搅动空气的细碎声响伴随着骨骼关节摩擦的声音悉悉索索,不禁让人毛骨悚然。
李攸宁也算是见过不少大场面,可是就在这一刻,她的内心感受到了一阵恐惧,只是那份恐惧并非是来源于自己,而像是一种奇异的感同身受。
那是一只鸟,看被毛像是乌鸦。它全身上下却没有了皮肉,入眼所见唯有腐烂的筋肉下包裹着森森白骨,它每扇动一下翅膀,就会有破碎粘连的羽毛连带着细小的碎肉簌簌落下。
它用仅剩的一只爪子抓立在了缸沿上,侧过头用腐烂发白的眼珠子盯着李攸宁。
那一刻,李攸宁的脑海中仿佛响起万鬼齐哭,绝望的呐喊充斥在意识中挥之不去,自己仿佛变成了一只鸟,被关在一个狭小的囚笼里,没有光,没有水,只有源源不断的毒虫在自己的羽毛间隙中来回粘腻的爬行。
心中只有一个重获自由的念头,可是任凭想要飞出樊笼的愿望有多么强烈,也无法摆脱无边无际的黑暗与禁锢。
处处碰壁,头破血流……感觉很痛,却渐渐没有了力气,再也张不开翅膀。
要活下去,要出去……
已经残缺不全的鸟喙不断啄食着羽毛里的毒虫,可这些虫子却仿佛是无穷无尽的存在。它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吃光这些虫子,还是最终会被它们包裹吞覆。
从愤怒到恐惧,从希望道绝望,从清醒到麻木。到了最后,仿佛变成了一具没有知觉的行尸走肉,只会一遍遍重复脑子里最后一个清醒时残留下来的念头。
从疼痛渐渐变成又麻又痒,意识先是变得模糊,复而变得越发清醒。它能清晰的感觉自己的皮肉在分离,甚至有一只爪子也离开了身体,可它却还没有“死”,反而越发能感受到清晰的自我,那种焕然新生的感觉让人迷醉。
一只只充满怨恨的灵魂与它相遇,他们彼此融合在了一起,残缺的身体仿佛在渐渐觉醒,哪怕羽毛几乎要脱落殆尽,怨气仍旧能带着它乘风而飞。
…………
李攸宁在曲云清的怀中悠悠醒转,闻着他身上的味道,让她感觉自己平静了不少。
她微微一动,想要起身,却感觉到曲云清双臂一收,将她搂的更紧。与此同时她感觉到自己的后颈处微微发烫。下意识的想要用手去摸,尚未触及,便被曲云清率先察觉。
他托起她的身体,微微松开领口,看了看李攸宁后颈出咒印的位置。曲云清眸色一沉,将她的衣领重新整理好。
“怎么了?”李攸宁问了一句。
曲云清:“无事,可能是刚才压着了。”
李攸宁没有继续再问,而是轻声说道:“我好像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她用力握了握手指,感觉到虚软无力,灵魂与身体仿佛不如从前那般契合。
“是不是做梦了?”曲云清的声音闷得发沉。
他将对方的脸贴在自己胸口,李攸宁感受到他说话时胸腔中气流的震动,像是羽毛在心尖轻轻刷动,有些痒,却让人忍不住想要沉浸其中。
“应该不是梦,我看见了一些奇怪的画面,似乎是来自于那些怨魂。”
在她昏迷之前,她曾有一瞬间怀疑这是不是针对她特意设下的陷阱,目的就是引她入魔。可如今平静下来,她又觉得不是。她不相信曲云清会害她,他眼中的那份深情和担忧做不得假。
而且自己自幻海之墟一行回来,身体就变得有些异样。身为修士,神魂却极易发生牵引,竟然会被魂蛊拉入对方的记忆碎片之中。如此想来,有问题的或许并不是身体中的魔气,而是那个古怪的咒印。
她醒来时分明感受到后颈之处传来异样的感觉,曲云清看过之后虽然装作若无其事,可僵硬的身体已经出卖了他。
一定是其中产生了某些异变,曲云清却选择了隐瞒她,他究竟在担心和害怕些什么?
“师傅,你带我来这里,当真是为了探查幻海之墟中魔女的来历吗?”她仰头看向他,眼神直接又坦然。
她向来都是直来直往的性子,此生干过最为委婉曲折的一件事,便是隐藏了自己对曲云清的爱意。而此时此刻,她不想因为误会与他心生隔阂。可即便对方选择隐瞒自己,她也不会离开他。
曲云清侧过脸,似乎是在逃避她的目光。
“你想的太多了,是不是受了魔气的影响?”
见他并不打算说出实情,李攸宁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她在心中默然一叹:既然你不想说,我也不会再逼你。终有一天,我会知道一切的不是吗。
李攸宁从对方怀里坐起身,整了整自己的头发。
转移话题道:“其他的事情暂且放下。就在方才昏迷之时,攸宁发现了一些新的线索。”
曲云清见她面色苍白,唇瓣也失了血色,魂体像是受到了很大的震动,不由得感到一阵心疼。
“现在你应该好好休息,不要再去想别的,剩下的一切有我。”
李攸宁虚弱的笑了笑,摇了摇头:“早些解决,早些离开。否则,我怕是撑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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