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部位没有骨骼阻挡,直通大脑。王元几乎没有出什么血,也不曾留下明显伤痕,就已毙命。
甚至法医检查尸体时,只要不开颅,谁会发现他耳道里有一个细小针孔?
这起谋杀,大概率会被判定为手术并发症猝死。而能实施这种专业谋杀手法、又能无阻碍潜伏在公寓里的人,只有公寓的另一个合租人郑阿二能做到。
但至于他的动机,已不可知。真相还未浮出水面,他已经死于另一场谋杀,连尸体都在爆炸中被粉碎,碎成几块,七零八落,比当年的李鹤年更彻底,如同一场因果报应的轮回。
而更可怕的是,大脑死亡,身体还会存活一段时间。王元在刚被发现倒地时,应该还是有呼吸的。
这大概就是他的前女友为什么要用保鲜膜把他整个包起来——何壬羡大概以为他只是并发症昏过去了,但如果用保鲜膜把他整个包起来,他就不会醒过来,而会在醒过来之前,先死于保鲜膜带来的窒息。
如果这个故事被写成一本小说,大概整本书都找不到比王元更可怜的男人了——短短几个月,先是因为跑到他的古董拍卖会上洗钱、被他断了职业生涯,而后墙倒众人推,被民间高利.贷追杀到走投无路。
紧接着,他又连续经历了被前女友室友的大脑谋杀、和被前女友本人的身体谋杀。最后尸体还要被放在拉杆箱里搬来搬去。
好不容易终于熬到解剖,他的耳朵已经被猫吃掉了一只,脚趾也被老鼠吃掉了两个。
陈利亚随手翻了两页王元的案件卷宗,注意力却不再上面——杀狗、弑母,这可真有意思。陈利亚又想起他们从许尽忱保险柜里找到的照片,幼犬李可可的头被人摘下,瞪着灰白眼睛,每一处皮毛都受尽折磨而死。
可当时他的李可可是怎么说的?
她说,“后来李可可就走了,因为李可可的妈妈不喜欢李可可和李可可玩,会影响李可可学习,就把李可可带走了。”
至于她的母亲,她也和他交代过,那是一场意外,她说,“我五六岁的时候,我妈妈用剪刀自残,以为受伤了我父亲就会回到她身边。结果她从楼梯上摔下来,剪刀真的扎进去。”
陈利亚合上卷宗,向后靠在病床枕头上,灯光在他侧脸留下一层菲薄摇晃的影子。
半晌,他轻声说:
“她现在还是什么都没说?”
“嗯。”
“她……”
他好像已经压抑了许久,此刻终于忍不住问出口:
“她在监狱里每天都吃些什么?蛋白质和蔬菜充足吗?厨师合格吗?现在天很冷,屋子里有取暖设备吗?床上的被子……”
他顿住,闭上眼,几秒种后拿起手机开始发短信:
“算了,我直接向你们监狱捐赠一批物资。”
“……”
朴浦泽:
“拜托,我们是监狱,你以为这是住五星级酒店吗?”
“监狱也有监狱的人道主义。”
陈利亚淡漠地合上手机:
“这批东西三个小时后就会到位,你的领导想必也会很高兴我请人给你们的监狱做一次彻底的消毒打扫。但如果出现物资截留、或储存倒卖这种事,我不仅会依规追究你们的责任,还会把你们监狱的每一桩存疑旧案一桩一桩地翻过去……所以为了不麻烦到我们双方,收到物资以后请在十二小时之内反馈一份发放公示清单给我。”
“……喂,你不是还想着帮李维多洗清罪名吧?”
朴浦泽被气笑了:
“那个毒娘……那个女人是什么都没交代,但她也什么都没反驳——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她从被拘捕开始,就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哪怕你已经给她请了最好的律师,她也一言不发,就好像……”就好像,她已经在等死一样。
可为什么呢?杀人偿命,手法还这么残忍,就算死刑可免,无期是跑不了的。
但凡还想活下去,至少会有求生渴望,会想驳斥自己身上的污名,像李维多这种,她完全可以声称自己是精神疾病,挣扎着求取减刑。
可这样的沉默不语,不是铁证如山无可辩驳,就是她已经没有了求生意志,判不判她无所谓,干脆省点力气。她现在还出庭,也不过是生命最后出于礼貌,配合他们调查而已。
陈利亚显然也想到了这点。
他盯着他手上被她踩出来的伤痕,半晌,半躺在靠枕上,手指遮住眼睛,低声说:
“她……这两天吃了东西吗?”
“没有。”
朴浦泽“呵”了一声,坐下:
“基本靠糖水和巧克力吊命,你女朋友大概是天上的仙子,喝露水的。”
“那是你们的厨师不合格。”
陈利亚轻声说:
“我做的东西她就会吃。”
“……所以她这都是被你惯的,人就是活得太舒服了才这么矫情,真饿了连自己的孩子都能吃。”
朴浦泽说:
“你说,她会不会是故意不吃东西,逼你为她出面?”
“不会。”
“也是。”
朴浦泽怜悯地看着他:
“要是真想你为她出面,就不会放你瘫在地上血流成河了——你人都死了还帮什么帮?这是完全不关心你死活的节奏啊,人间实惨了哥们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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