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他找到的寥寥线索,病毒根本不是出现在循环饮用水里,而是出现在山泉水的源头——简直就是一个天才忽然得了臆想症,趁雪水融化,故意端着一杯病毒跑到山顶上的河流上游,把病毒投进水里。
这简直太不合理。
可如果不是李鹤年呢?
这种级别的研究所戒备森严,当时接触研究所的所有军人和研究员都被一一排查。
唯一一个因为年龄太小没有被排查过,又因备受宠爱而能随意进出的人,只有……
只有李维多。
如果这一切是李维多做的,那李鹤年后续的行为也能解释得通了——他销毁一切档案和监控,不是为了给自己脱罪,他隐姓埋名,也不是为了逃脱指责。
而是为了保护……保护他的李可可。
这个念头一在他脑海中扎根,就像野草一样疯长,他隐约觉得自己已经触及真相,却又在下一瞬立即否认。
……不,不可能。
这个猜测太荒谬了。他的李可可当时才六七岁,连拼音都没学会,无缘无故为什么要投毒?研究所所有地方都有监控,她字都认不全,怎么打得开密码门?投毒地点在山顶,道路险阻,成年人都未必上得去,他的李可可连爬楼梯都懒得爬,怎么可能爬得上山顶?
就算她心智早熟得不得了,也根本没有杀人动机,毕竟在那个实验基地,唯一和她有联系的人,只有李鹤年。
难道她还会跑去杀李鹤年吗?
六岁的小姑娘为弑父翻山越岭投毒,为掩饰真相不惜让937个人陪葬……电影都不敢这么拍,他到底在想什么荒谬的情节?
她根本没有理由这么做。也做不到。
所以,绝对……绝对不可能是她。
陈利亚觉得力气在流失,眼前出现黑点。他想说服自己六岁的李维多爬不上那座山、到不了河水源头。
但心底又有声音在告诉他……她或许能爬得上去,她是能花十年布局复仇的人,会有这样的毅力。当年许尽忱度假去的那座山,车都要开两个小时,十几岁的她也能牢牢跟在许尽忱的车后,从野路攀上去,假装一场偶遇,和她的杀父仇人之子成为朋友。
他已经有点按不住自己的血管,血顺着他的手臂浸湿了一片地毯。
他闭眼把这荒诞想法压下,睁眼就看见李维多蹲在他面前,头趴在他的膝盖上,长发乱糟糟的,鼻尖哭得通红。
他腾出手擦掉她的眼泪,血糊到她的脸,像只花猫咪。
“嗯,你没有杀李可可。”
你没有杀李可可,你只是生病了。
“你是无辜的。”
你生病了。目睹母亲跳楼,却无动于衷,这本身就极端不正常——情绪不稳之下或许会有一些应激行为,就像猫咪受到刺激去攻击主人。
她受到刺激攻击了他,这没关系。
他不知道刀片是什么时候到她的手里,但这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哭了。他想抱抱她,却发现自己的手没力气,抬不起来,只好用指尖勾了勾她的手指。
“你身上好冷,像冰一样。”
李维多主动抱住他的腿,眼泪泅湿了他的裤腿:
“你流血了,你很痛吗?你会怪我吗?”
“你是不小心的,没有人会怪你。”
陈利亚轻声哄她:
“我现在看起来有点可怕是不是?我不好看了吧?吓到你了吗?”
“你会死吗?你也会离开我吗?”
“只要李可可一直这么乖,我就永远不会离开李可可。”
陈利亚看着她把下巴搁在他手心里,像一只小哈巴狗,有点被可爱到,又心疼又心软,喉管微微颤动带动了伤口,又有血流出来。
李维多从他手心里抬起头,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心疼极了似的,碰了碰他流血的地方:
“被划断了颈动脉,也能活下去吗?”
“你忘了我说的?”
他温柔地低声说:“我的生命力比一般人强大。我的手表上有紧急按钮,曹品已经收到了救援信息,十五分钟之内就会赶到这里,我只要撑到他来就可以了,你……”你不要害怕。
不要害怕他。
不要再哭了。
他的心真的要被她哭碎了。
这么小的姑娘,看到人血,会不舒服吧?看到尸体,会战栗吗?她那么喜欢他的脸,他现在满身是血的样子,不好看了吧?她会……觉得恶心吗?
“曹品马上就会来?”
“嗯。”
“你真的不会死掉吗?”
“不会。”
“……”
房间里凌乱摆着几条木凳,上面覆着灰尘。李维多听他保证了不会死以后,却离开了他的怀抱。
他怀中倏忽一冷,她已经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步,像一只因为不知道怎么觅食而焦躁踱步的小蜥蜴。
陈利亚眼底泛出笑意,他此刻非常虚弱,声音也很轻:
“我冷了,可可,你不要乱走,过来抱抱我好吗?”
李维多咬着食指,眼角还带着眼泪,转头盯着他。
那眼神非常奇怪,又有点可爱,像个小孩子。
他弯弯眼睛:
“又怎么了?”
“你为什么不会死?”
她在他面前蹲下来,歪头看着他的脸,甚至伸出手掰开他的伤口看了看,表情居然是真的困惑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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